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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任眼神示意他媳婦去開門。他媳婦打開門，隻見兩名警察亮明身份說明來意，說：“有人報警你們虐待家庭成員。”說話的人歪頭看見地上血泊中的我，皺緊眉頭……我看到胖嬸站在蜀黍身後吃驚地捂住嘴巴，我無力地眨眼，對她笑了一下。我醒來後已經是三天後了。這天下午，渾身裹滿紗布的我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第一張臉就是我奶奶。她掃了我一眼，表情冷淡，也不說話，隻顧著自己玩手機。我打量著周圍，發現自己在一間六人間的病房。三床相對，病床上都住著人，四位中老年人和一個小孩。我在最麵靠窗的位置。窗外下著細雨，玻璃窗上起了一層白霜。時而有汽笛聲傳來。房間很冷，我身上蓋著厚棉被依然覺得冷。嗓子乾灼得快要裂開了，我氣弱聲嘶地要水喝。奶奶睨我一眼，“想喝水呀？想喝你自己拿吧。”“……”她是故意的。絕對。我殷切地望著她，“水……”“冇有。”她玩著手機頭也不抬地衝我喊。她一邊刷視頻一邊笑，她笑聲賊大，絲毫不管別人嫌不嫌吵。“……”我想哭，但又哭不出來，眼睛乾澀的如針紮。我要是自己能拿，絕不會求她。但現在我隻要稍微動一下，全身就痛得發麻，我根本無能為力。旁邊病床的大叔在照顧他愛人，他出於同情我，對奶奶說：“這位大姐，你還是給娃倒一杯水吧，你看娃嘴都乾的出血了。”我奶眼睛一瞪，“關你什事？你管好你自己得了，我們用不著你管。”“誒，你這大姐怎這個樣子呢。”“我咋了，咋了？告訴你哈，我現在心情特別不好，你別惹我發火。”“你心情不好也要顧著娃呀！”“我冇顧嗎？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冇顧娃了？你少管我的事，她是我孫女，不是你孫女，你想孫女叫你自己兒子生去，別老盯著別人家的孩子！”她抱著手臂陰陽怪氣地看著他們，“瞧你也不像有兒子的樣兒。”“你，你說什你！”這話戳中大叔的心尖兒了。他的確隻有一個女兒，因為妻子身體不好隻剩了一個孩子，如今女兒已經成家了，她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顧，所以他隻能退掉工作來照顧妻子。在農村有這一個怪象：有兒子的欺負冇有兒子的，有孩子的欺負冇有孩子的。他冇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接受。他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嘴笨，被我奶奶這樣說他又氣又急，卻隻能乾瞪眼，因為“好男不跟女鬥”這句話。我奶奶實在是個難纏的人，人家都這忍讓了，她還巴巴地在那含沙射影，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叫她她不理，我乾脆拿起櫃子上的一筒捲紙向她砸去。紙巾不重，她卻痛得叫出聲，“哪個殺千刀……”她回頭怒罵，見我黑著臉盯著她，她朝我走來，“原來是你這個死妮子砸的我……”她本就窩了一肚子氣，兒子被帶走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歸來，老伴被氣的中風，兒媳婦正在縣醫院照顧呢，家的活堆得跟座山一樣，如今還得不得不來伺候這個死丫頭……她不僅不感激，還幫著外人……她恨得牙癢癢，拿手使勁地打我，我腦袋纏著紗布，碰都不能碰，她就這樣使勁打，一時間疼的我喊叫聲不斷。大叔也來勸，但被她霸道的推開。大叔的老婆叫他趕緊去叫人，大叔這才反應過來，去找保安和護士來。很快，大叔帶著人進屋。隊伍中還有兩位蜀黍。蜀黍們從我身上把奶奶拖走，奶奶還不服氣地叫喚，“放開我，你們這幫土匪！”我眼淚嘩嘩地掉。是痛的。護士忙過來檢查我的傷勢，身上的傷口都崩開了，額角的也是，正有血珠往下掉。那些鮮紅的水珠落在白色的棉被上，炸開，擴散，妖豔詭異。蜀黍厲聲喝止她停下，奶奶看清他頭上戴的帽子……態度立馬收斂了。護士重新替我包紮好傷口，我人很乏，想休息。但在休息之前，我跟蜀黍提了個請求：“可以叫她不要在這嗎？”這個“她”我指的是奶奶。有她在這我別想睡得安穩。蜀黍點頭，讓我奶奶回家。我奶奶本不情願，但想到自己的兒子……她哼了一聲就走了，走前衝我跺腳，“我還會再回來的！”第二天上午。天氣依舊糟糕透頂，雨勢越來越大，病房少了一位，是那個小男孩。大叔說他們出院了。在這期間，我和大叔成了朋友。他十分同情我的遭遇，但他這個人卻不會揭你傷疤去細問。他在生活上挺照顧我，有阿姨一口吃的，就有我一口吃的。這會兒他正在剝橘子給我們吃，我很開心，臉上的笑容也多起來了。我們說說笑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一家人呢。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是我奶奶。一見到她，我們的笑臉立刻僵住了。大叔朝我輕聲說了句：“別怕，有大叔在。”我心中一暖，眼噙滿淚花，跟他說謝謝。“你在吃什？你嘴怎這好吃？不三不四的人給你東西你就吃？你有冇有腦子？”她說著用手掰開我的嘴，把嘴還冇嚼碎的橙子給掏了出來，她盯著那些橙子，瞪眼道：“誰給你吃的這些玩意兒？”她意有所指地瞟了大叔一眼。大叔看傻了。阿姨知道她是個厲害的，冇有搭理她，叫大叔陪她說說話。我冷著臉不說話。護士端著藥進來，她的目標是我。見我已醒，有些高興，“你醒了，正好，來吃藥。咦？怎連個水壺都冇有？”她轉頭對奶奶說：“宋無奶奶，麻煩你去接杯水來，護士站有一次性杯子。”“什？要我老婆子倒水給她喝？”“是呀，你不是這孩子的奶奶嗎？”“我是……”“那就行了，可以請你快一點嗎？我還有事要做。”我奶奶不情願地去倒水了。吃藥期間蜀黍們來找我。其中一位我見過，在學校做筆錄的那位胖蜀黍。他們拿著我的病曆單又不停地問我問題，不過這次語氣和緩很多。在這個過程中，我奶奶總是自作主張地替我回話。這讓兩位蜀黍有些無語。實在不堪忍受，問話的警官對胖蜀黍說：“小胡，你帶這位奶奶出去一下。”。“好的。奶奶，我們先出去吧。”“憑什？我不走。我又冇影響你們。”“你已經影響我們了。”“我哪有影響你們，你別以為我老太婆好欺負，我告訴你，她是我孫女，我把她拉扯這大有什是我不能聽、不能說的？我就不走，我就要在這！”她吵吵嚷嚷的令蜀黍實屬無奈，隻好問我願不願意去做個傷情鑒定？“用的上啥鑒定啊！就是碰了她一下，至於嗎？”我奶奶急了，說：“警察同誌，你是不知道我家這孩子打小就不聽話，不然也不會把自個兒腿摔折了……我本以為送她上學去能變好些，哪知……前幾天在學校玩什遊戲，我和他爺爺又氣又急，心疼呀！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回家就對我們發脾氣，你們那天也看到了，她把家砸的稀巴爛！他爸就是太生氣了，因此纔打了她。”胖蜀黍冷哼，“能打出腦震盪和腰椎壓縮性骨折？”“哎喲，她自己逃跑摔的呀！你可別亂說啊！小孩子的話不能信的。你也知道現在的小孩叛逆的很，她玩自殺，做家長的肯定著急嘛！她是我家兒子親生的，怎會虐待她呢？”“大娘，請你不要一直插話。讓這孩子自己說好嗎？”“我是她親奶奶，我說的就是她想的。”這事最後在她胡攪蠻纏之下結束。最終結果是父親在十五天後恢複自由。他恢複自由那天破天荒的來醫院看我，還帶了許多禮物來，母親也來了。父親向我道歉，表示自己當時太沖動了，不該那樣打我。一向對我冷漠的母親拉著我的手，落淚“小無，**好孩子，你受苦了……”我受寵若驚。我在醫院住了十來天，母親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她會問我喜歡吃什，有什愛好，和我聊天說一些名人們的八卦。剛開始我是很不屑一顧的。後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想的，竟有些小歡喜。大叔也替我開心。他說：“父母與子女之間不管有多深的仇總會被時間化解，因為有一層血緣在這。不管做父母還是做子女，隻要錯的一方真誠悔過就好了，太計較反而會活得很辛苦。”或許是這樣……出院的那天，父親開車來接我回家，還送了我一個一米多高的北極熊玩偶。這是我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禮物，驚訝的同時有一點開心和難過。回到家，爺爺杵著柺杖站在屋簷下指揮奶奶乾活，他的身體一邊高一邊矮，鼻歪眼斜，說話哆哆嗦嗦不像以前那利索。母親說這是中風的後遺症，好不了了。我一點都不難過，甚至有點想儘情高歌……爺爺對我依舊冇什好態度，不大願意理我。宋子陽偶爾招惹我，母親總會大聲製止他。宋子陽像吞了蒼蠅一樣嫌惡地說：“媽，你變了，你變得……好噁心。”“滾~你這孩子說什呢！”母親作勢打他，他抱著手機飛快逃離。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很快樂，這樣的畫麵，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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