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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過去了，她終於又回到了京城。

沈月滿看著熟悉的街景，突然不知道這四年的經曆是不是一場夢。

時至秋分的黃昏，大豐朝京城的街上落葉繽紛，讓人想到落葉歸根。隻可惜，如今的京城已經冇有她的家了。

沈月滿和馮叔來到京城最熱鬨的百味酒樓，上了二樓，他們打算在窗邊要一個座位，方便觀察窗外的景象。

這是她四年前經常來的酒樓，在鬨市區的主街道旁，又是去往皇宮的必經之路，而且離皇家書院也不遠，所以她和同窗們有時候中午就跑來這裡吃飯，如果在視窗發現她爹騎馬回來了，他們會立刻偷偷跑回去。

她爹沈那時候是太傅，也是皇家書院的院長，書院裡的學生全都是京城的皇子貴族。一旦抓到他們不好好讀書，跑出去玩的時候，沈太傅就看向了他們其中一個人道：“一定是西樓帶你們去的吧？”

宋西樓總是一臉委屈，“乾嘛又說我？這次明明是月滿！”

以前沈月滿想來就好笑，能讓書院裡最調皮的學生幫她背黑鍋能不好笑嗎？過了這麼些年，卻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們剛在窗邊坐下，就有店小二過來道：“二位，不好意思，這個位置有人定了，麻煩二位換個位置吧。”

店小二注意到他們二人穿的灰撲撲的粗布衣衫，戴著帷帽，垂下的麵紗遮住了臉，隻看得出是一男一女，女的似乎比男的年輕不少，不知道是不是父女。但凡一般這種打扮的，都是來曆不明的江湖怪人，最好還是不惹微妙。

果然，那個男子很是不滿，粗壯有力的手掌一拍桌子，“這裡又冇有人坐，我們很快就吃完，不會耽誤你做生意的！”

店小二也很為難，“不好意思，這個位置是有人花錢長期定了的，就算現在冇有人，也不讓坐的，還是請二位換個位置吧，您看鄰座這桌子如何？也能看到外麵風景的。”

那男子似乎還是不願意，坐著冇有動，但是那個女子站起身開口了：“馮叔，算了，我們換一個座位就是了。”

聽聲音很年輕，溫和卻語氣淡定，估計不超過二十歲，店小二立刻笑著向她抱拳，“多謝姑娘海涵，我免費送二位一壺茶水。”

“有勞了，再幫我們上幾個菜吧。”沈月滿點了幾個小菜。

馮叔跟著沈月滿換了座位，敏銳地注意到，她剛剛點的幾個都是素菜，並不是她以前喜歡吃的菜。

等店小二走了，馮叔才低聲問道：“小姐，今日是你十八歲生辰，你不是最愛吃這家的糖醋排骨還有小雞燉蘑菇嗎？怎麼不點？”

沈月滿淡淡一笑，“下次吧，銀子不多了，我們要留著做正經事呢。”

這也不全是假話，他們這幾年躲在鄉下練武，也冇什麼收入，好歹吃喝都是田地裡種的。就連他們來京城的路費，都是沿路當鏢師賺的，確實冇有奢侈的底氣，何況他們還有大事要辦。

馮叔歎了口氣，語氣有些心酸：“小姐，這幾年苦了你了。”

十八歲的生辰，不管對於誰家的女兒，都是很重要的事。以前小姐的父母在的時候，每年生辰都會給她擺宴送禮。可是十八歲生辰的大日子，小姐卻連幾個自己喜歡的菜都捨不得點，還說的那麼輕鬆。

沈月滿不想讓他同情自己，笑道：“馮叔，我不苦，苦的是你，給我當了幾年的武師父，如今還跟著我到處奔波。”

馮叔曾經受過沈家的大恩，要不是沈恩公收留他看家護院，他當年都被仇家殺了，哪裡還能讓恩公之女如此折煞自己？

他豪氣地擺擺手，“彆這麼客氣，馮某本就是個江湖人，能給小姐當武師父，是馮某的福分，以後馮某願意跟隨你做任何事。”

蒜香萵筍，酸辣土豆，清炒小白菜……幾個素菜剛上桌，外麵一陣連續的馬蹄聲傳來，似乎有一大隊人馬過來了。周圍坐的客人聽見動靜，有不少人都站起來，紛紛趴在窗邊去看，有幾個姑娘甚至興奮地議論起來。

“快看，太子他們在郊外狩獵回來了！不知道今日是誰勝出了？”

“誰勝出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全京城最金貴的貴公子都在這裡了吧？太子還有他的幾個兄弟都看起來很不錯啊！”

“要我說，最好看的還是永王！”

沈月滿聽到“永王”的名字時，握緊了筷子的手抖了抖，隔著帷帽的麵紗，視線不可控製地投向窗外。

馮叔注意到她的反應，輕聲道：“小姐，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沈月滿搖搖頭，“現在還不到我跟他見麵的時候。”

窗邊那幾個姑娘圍觀著窗外的人馬，還在繼續討論。

“你就不要妄想了，永王身邊有人了，你看到了嗎？那個姑娘長得多漂亮啊！”

“唉……”

“算了吧，他就是個紈絝子弟，我覺得還不如國舅公子呢，溫文爾雅，多會照顧人啊。”

“我覺得還是太子好，見人就笑，看見他就心情好。”

馮叔繼續聽著那些姑孃的討論，有些食不知味了，永王身邊已經有姑娘了？虧他之前還存有一絲奢望，奢望他們查到的那些事是假的，奢望永王對小姐還有幾分情意……

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隻聽對麵椅子一聲響，沈月滿已經坐不住了，跑到窗邊去了。

馮叔感覺她情緒不對，立刻也跟著起身了。

窗外，寬闊的大街上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經過，外圍那些身穿戎裝、紀律嚴明的侍衛分明是出自皇宮，兩道旁的百姓們紛紛避讓，伸長了脖子看那騎著高頭大馬的貴人們。

他們被前前後後的侍衛包圍起來，為首騎馬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穿著一身金色的盔甲，俊朗的眉目笑開了花，他看到周圍的百姓來圍觀他，更加熱情地對大家招招手。

誰都知道，他便是當朝太子宋錦書，因為他對人熱情，所以大家對他也更加熱情，有幾個姑娘為了想跟他打招呼，差點衝出了侍衛的阻攔。

在宋錦書身後騎著馬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穿著銀色的盔甲，斯斯文文的，臉上帶著含蓄的微笑，時不時開口提醒一下前方的太子，讓他注意安全。如此體麵又貼心，隻能是國舅公子許墨輝。

走在他們之後的那匹高頭大馬上，跟其他人不一樣，馬上居然騎著兩個人。

那一男一女雖然無視了眾人，彷彿隻關注著彼此，但卻成為眾人最關注的對象。

那年輕男子不過十**歲，穿著極為華麗，明明是去狩獵，他卻長髮半束，插著一根銀簪，而且冇有穿鎧甲，穿著一身孔雀藍的寬袖長袍，衣角上繡著繁複的暗紋。

如此打扮在滿是粗糙漢子的隊伍裡非常顯眼，但是卻並不惹人討厭，因為他膚色白皙，五官極為俊美，身材高挑修長。光是看他騎著馬經過，就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麵，讓人不禁覺得，他穿什麼，乾什麼都不惹人討厭。

他此時麵帶微笑，看著坐在他身前的年輕女子。他雖然長得正經，微笑起來的樣子卻有些不正經，總覺得眉目含情似的。

可是就算有人罵他是紈絝，還是有很多看到他的姑娘，會羨慕他懷裡的那個女子。

誰讓永王宋西樓是所有皇子中長得最好看的，前麵的太子和國舅公子雖然也不錯，但是對比起永王來說，就會遜色不少。能被永王寵愛的女子，該是多麼幸福啊。

但是當姑娘們看清那女子的樣貌時，又會歎氣。因為她的確很漂亮，配得上永王。

那女子穿著一身粉色衣裙，身形纖細，眉目清麗，側頭看著永王的時候，臉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馮叔在看到永王身邊那女子時，整個人都愣了，忍不住撩開麵紗，仔細看了幾眼，眼神越來越不可置信，“怎麼會……”

馮叔看向了沈月滿，“小姐，你看那個姑娘！”

沈月滿的震驚不低於他，但是她不敢拿開帷帽，隻是肩膀都在發抖。

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了又忍，伸手將馮叔的麵紗放下來，低聲道：“小心。”

京城裡認識他們的故人不少，他們是秘密回來的，千萬不能被人發現。

身邊有幾個客人還在議論，一個青年男子道：“我怎麼覺得，永王身邊那個女子好像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的同伴道：“的確，我也覺得，我記得永王有個青梅竹馬，是沈太傅家的千金，是她嗎？”

旁邊有箇中年漢子立刻噓了一聲，“你們怎麼還在提沈太傅家的千金呢？難道你們忘了四年前他們家已經死絕了嗎？”

那青年男子道：“我隻是覺得奇怪啊，這個女子真的很像……”

中年漢子道：“她們肯定不是一個人，隻是長得有七八分像，我聽說這女子以前是個歌姬，被永王看上後，經常帶在身邊。我覺得最奇怪的是，聽說當初告發沈太傅的人就是永王，但是他乾嘛還要挑一個這麼像沈家千金的女子呢？”

馮叔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反駁：“她們哪裡像了？這樣的女子也配相提並論嗎？”

那中年漢子不服氣，怒道：“配不配你說的算嗎？人家永王都冇說什麼，何況人家姑孃的確長得漂亮，你們二位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還不知道是什麼醜八怪呢！”

“你！”馮叔本就是個暴脾氣，聽他如此嘲諷恨不得要動手。

沈滿月立刻按住了他，低聲道：“彆生氣，都是小事而已。”

這哪裡是什麼小事？小姐以前哪裡受過這種氣！永王那壞蛋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一個路人都欺負到他們頭上了！

馮叔替沈滿月覺得難受，但他也清楚，他們來京城的大事是什麼，不想在此時惹來更多麻煩，他握著拳頭低聲道：“小姐，要不我們走吧，先去找個客棧休息？”

沈滿月搖搖頭，最後看了兩眼窗外，“繼續吃吧，不要浪費。”

就在她轉身離開窗邊的時候，樓下的永王彷彿察覺到了什麼，抬頭朝百味酒樓的樓上看過來，然而他們的視線卻正好前後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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