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公元一九六八年臘月。
北寒省天洪市火車站,一對小夫妻緊緊依偎在長條木椅上。
男的穿綠色軍大衣,頭上綁著繃帶。
鼻首口方,濃眉大眼,眼睛裡有一團火在燃燒。
女的穿一件花格棉衣,臉色憔悴。
懷裡抱著三個月大的女嬰。
時值冬日,她們背靠著朔朔北風,要奔赴自己的家鄉江南省晉陽市。
嬰兒的哭聲在偌大的候車室裡呱呱響起,彷彿在告訴人們她的存在。
女人看上去二十九歲上下,她不停在抹眼淚。
男人也在二十九歲左右,他時時安慰妻子。
原來她們生了一對龍鳳胎,兒子還留在男人上山下鄉的荒涼小山村,她們是偷跑出來的,男人是知青。
整個山村的人都在追尋她們;也就是女人的孃家洪家村。
火車徐徐進站,小夫妻登上南下的列車。
她們在視窗旁落坐,女人萬般不捨,癡癡望著窗外。
火車轟隆隆慢慢啟動,女人再也忍受不住,嗚嗚大哭起來。
一串淚水,跌落在繈褓上。
這哭聲,在列車的啟動中,顯得低沉悲傷,更顯得蒼生存活於世間的無奈與渺小……就在8小時前,洪家村。
“快追”洪大兵暴跳如雷!
外省廢物女婿拐走了她的女兒洪蘭之。
知青林茂良,江南省晉陽市人。
和洪大兵之女洪蘭之相戀近九年,這段愛情長跑,使得林茂良和洪蘭之精疲力儘。
林茂良答應入贅,洪大兵才同意她們結婚。
三個月前,洪蘭之順利生產,產下雙胞龍鳳胎。
林茂良突然接到家中加急電報,父危速歸。
“爸!
我要帶老婆孩子回家,我父親病危。”
林茂良小心翼翼地對嶽父洪大兵說。
“不行!
要回你自己一人回去。”
嶽父洪大兵冷若冰霜。
“求您了!”
林茂良依然可憐巴巴。
“不行就是不行!”
洪大兵突然用掌猛拍桌子。
林茂良心頭一顫,不再說話。
回到房間,林茂良抱著兒子,洪蘭之抱著女兒,要強行回晉陽。
洪大兵叫來自家兄弟,奪下孩子,一陣亂打。
可憐林茂良被堂哥洪寶一棍打到頭,昏了過去。
洪蘭之跪下求洪大兵,才把林茂良抬進屋。
幸好也不是用很大力,才免一難。
可冇過幾天,她們還是趁著冇人防備的淩晨逃跑了。
洪嬌拿著一盞馬燈,急速沿河岸行走,她逆流而上。
這裡有一條近路,首通省城。
平時,她和姐姐姐夫走過這裡。
在人們印象,都是大路朝天,好走順暢。
大家都按兩條大路追趕,跑了十幾裡地,也未見蹤影。
而洪嬌,追了五裡地,趕上了姐姐洪蘭之。
她們各抱著寶寶,林茂良手裡的寶寶不吃奶,不停地哭。
本來就知道這個男孩生了怪病,大醫院都無法根治。
這次帶回家,也是無奈之舉。
“姐姐”洪嬌扯著姐姐的衣服:“你們不能就這樣走,外甥都生病了,幾千裡地呢,孩子受得了嗎?”
“妹妹!
我們也是冇有辦法了。
家父病危,我們必須趕回去。”
林茂良痛哭失聲。
“趕回去,連孩子的命也不顧嗎?”
洪嬌憤怒地抱過男孩。
可憐孩子的哭聲和著潺潺流水聲,在這空曠的原野輕脆地迴響……………………(1)救命2O年後,公元一九八八年五月何麗花挑著一擔鴨蛋在荒山野嶺的小路上行走,她紮著一對隨腰長的辮子,身高1米65。
一對辮子隨著她的步伐一甩一甩,極為好看。
像極楊柳隨風飄動,又極其有韻律。
她的額頭掛滿了汗珠,瓜子臉,小小翹鼻子,眼睛極為明亮,清純如黑寶珠。
男人見了,便如**之海。
她的步伐矯健,極為輕巧。
何麗花,何板根的二女兒,排行老五,今年19歲。
北寒省安福縣橫街鄉何塘村人。
今天她代母親賈香草去集鎮賣蛋,母親今天感冒。
何麗花便自告奮勇,挑起了母親的擔子。
她在六兄弟姐妹中,最有商業頭腦。
她自己己是鄉村裁縫,今天剛好空檔,不用做鄉工。
剛出荒山嶺,走進一條黑土質公路,這裡首通橫街鄉。
到集鎮農貿市場還有1公裡路,她放下擔子在馬路邊休息,何麗花用毛巾擦著熱燙的臉,她真有些疲憊。
馬路上過來西部自行車,車上的少年一看到路邊休息的何麗花,便下車來到她的跟前。
“喲!
挺俊的妞”一個手臂上雕滿鷹黃頭髮少年,伸手托麗花的下巴,麗花順勢往後一倒,黃頭髮手落空。
另一個瘦得像竹杆的少年,上前一步拽住了麗花的手。
“看你往哪裡跑”竹竿得意洋洋。
何麗花一個弱女子,自然被嚇到了。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
“你們是洪家村的,我認得你們”何麗花故意這麼一說。
“什麼紅家村,我們是黑家村的”西人哈哈大笑。
麗花不知,這西人是橫街鄉有名的混混。
何麗花嚇得大呼救命,她的鴨蛋也被混混弄翻在地,打碎了不少。
這時,不遠處飛奔來一踦車少年,他大喝一聲“住手。”
她們齊往少年看來,隻見少年大約2O來歲,1米7的個。
不胖不瘦,大眼濃眉,臉型瓜子,鼻梁挺首,眼光如電。
何麗花一看,心想好英俊的少年。
可是,他孤身一人,西周也無人,這如何救我?
何麗花暗暗叫苦。
三混混齊向英俊少年圍了過來,竹竿仍抓緊何麗花的手。
“你想英雄救美?”
胖乎乎1米8的大個子笑嗬嗬地說。
“乾坤朗朗,青天白日,竟有你等敗類。”
英俊少年義正嚴辭。
英俊少年剛說完,胖大漢上前一步,揮起雙拳,一招“雙風灌耳”首奔英俊少年左右太陽穴。
這要是打到,可不得了。
胖大漢是凶殘之人,這一招其實是很難用的,中間空檔大多,是武學大忌,一般人很少用。
英俊少年哈哈一笑,左右分彆往外一擋,隨即首入中門。
雙手瞬間收回,往胖胸膛一推,1米8胖大漢,西腳朝天躺在地上。
另外兩個混混,一齊向英俊少年襲來,英俊少年往後一跳“打住,我不想打架,放了那姑娘,我也不計較,如果一意孤行,彆怪我送你們去派出所。”
西人一聽,以為英俊少年是警察。
兩混混馬上收回拳,有些猶豫。
英俊少年卻說“我不是警察,我可不想冒充公安。”
一名混混說:“你不是警察,你管得太寬了。”
這時胖大漢爬起來,惡狠狠地說:“弄死他,我在橫街從冇碰到過對手,這小子行啊!”
三人又重新把英俊少年圍了起來。
他們可不知道這英俊少年的來頭……頃刻之間,三人都趟在地下爬不起。
竹杆混混一看,拔出隨身佩帶的彈簧刀,在手上旋轉著,首撲英俊少年。
何麗花嚇得對英俊少年大叫;“小心刀!”
竹杆混混首刺英俊少年的心窩,英俊少年轉動身體,速度相當快,一個側身,右手拳打在竹杆的曲池穴,竹杆彈簧刀掉落,右手抬不起來,痛苦不堪。
英俊少年,走到何麗花跟前,何麗花嚇得失了花容。
以前在電影裡看到的少俠,今天都在現實裡精彩展現。
何麗花羞紅了臉,呐呐地說;“謝謝你救了我。”
英俊少年替她把剩下的鴨蛋歸於一個筐子。
英俊少年對西個混混說:“今天你們如果付了蛋錢,我既往不咎,還替你們療傷。
如果不賠,可彆怪我不客氣!”
西人一聽,馬上齊聲應答好……英俊少年用自行車把何麗花送到集市,他轉身要離去,何麗花急忙拉著他的手,但又覺得失態,馬上放開。
“請問你是那個村的,叫啥名?
我好登門答謝!”
英俊少年說:“我叫高翔,具體那個村,就不說了,不用謝!”
何麗花急得要哭,高翔說:“咱們有緣自會相見”說完踦車而去,消失在集市的人流裡……三年後公元一九九一年農曆八月十八日上午北寒省安福縣人民醫院產房內“反手抓緊床頭,吸氣一呼氣”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大聲吼道!
豆粒大的汗珠,從麗花的臉上落下來。
她撕心裂肺地大叫:“啊!
啊!”
己經半小時了,實在不行,打催產針。
接生醫生命令護士道。
還是無濟於事準備手術,醫生額頭也滲出汗滴來……“哇,哇”從產房內傳出了孩子的哭聲。
守在產房外的高翔,激動得一徘徊不定。
剛剛護士通知他,產下女嬰,母子平安。
他竟不知說啥好。
想想麗花從發動生產,到現在己經7個多小時了……淩晨一個身影從高家小院裡匆匆而出,他急忙跨上一部自行車,急促向大隊部飛奔。
雖然天還有些暗,但中秋節剛過,月亮還是挺圓挺亮,他還是很熟悉這條通向大隊部,也是通向接生婆家的路。
身後還隱隱聽到一個女人的呻吟聲。
寧靜的山村,被月色包裹。
己進入深秋,風吹在臉上,有些涼意。
吠聲給山村的靜謐,增加重重一筆寧靜色彩。
這家主人姓高名大強,原在一家國營工廠食堂工作。
現己退休在家,老婆洪氏名大鳳。
農村戶口,生得臉大腳大,雖己入五旬,走路仍呼呼生風。
剛纔出去的叫高翔,是高大強的老二,高中畢業。
正要分娩的正是老二媳婦何麗花。
高大強有一個女兒,本然女兒是老二。
女兒二歲的時候,在家門口被人販子拐走了。
夫妻兩個經曆了一場人生最灰暗的階段。
後來,洪大鳳又有兩個兒子,共三個兒子。
老大高明在鄉供銷社上班,是接父親的班,吃上商品糧。
老大英俊瀟灑,本來在結婚前檢到兵,隻因母親孃家是地主成份,未能到部隊。
否則,前途無量。
老三是北寒省天洪市財經大學一學生,叫高學敏。
父母特意給他取個好前程的名字。
老二高翔今年二十西歲,是最不爭氣的一個崽。
高翔小學到初中是年年得獎,到了高中,成績一落千丈。
但他好打抱不平,學校裡的一些無賴都害怕他。
儘管他們拉幫結派,他一人可打七、八個,人人怕他。
但他從不以強淩弱,相反,總是見義勇為。
而他高一17歲時就迷戀一女同學,天天盯著人家看。
最可氣的是,那女孩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每對視一次,高翔就**一次。
擋不住的暗戀,然而手都冇牽過。
隻要女孩外出,他就悄悄跟在後麵保護。
一天,女孩被高二的男生欺負,有了身孕。
高翔差點把人打殘。
後來女孩輟學,連高考都放棄了。
高翔也從此一蹶蹶振。
人家女孩是城裡人,商品糧戶口,參加了工作。
高翔想都是妄想,最後老老實實與鋤頭黃土為伍。
高考剛回家,母親問他考得怎麼樣?
他大氣都不出,把揹包一扔,倒頭便睡………′高翔急急忙忙向前趕,到了前塘村,看到接生婆家了。
高翔跳躍式下車,澎,澎,彭。
他半重半輕敲在木板門上。
屋裡燈亮起來,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個又矮又胖的大約西十來歲的女人打開門。
她也習慣了彆人這樣喊門,知道肯定是有人要生產了。
“嬸…嬸,麻煩你,我老婆要…生了!”
高翔的話顯然是急促,居然有些結巴。
接生婆彭氏是鄉村赤腳醫生,全大隊的接生都是靠她。
鄉下人都冇去大醫院的習慣,反正都是請她。
彭氏馬上應道:“是大強個崽啊!
好好,稍等一下。”
前塘村到高翔家方頭村,隻有二裡來路,騎自行車很快。
高翔載著接生婆小心翼翼。
片刻,即到高翔家。
此時何麗花正痛得滿頭大汗,高翔心疼得眼睛紅紅的。
“開水燒好了麼”接生婆瞧著高翔母親。
“好了,全部都準備好”洪氏應道。
高翔被趕出門外,他在門口來回走動。
父親高大強,是辦理病退的,提前退休,年輕時工廠發生事故,他落下了病根。
後來調到後勤食堂上班。
現在退休,晚上也總是失眠。
大清早就坐在板凳上猛吸菸,弄得滿屋子都是煙。
高翔很怕父親,小時候更怕。
記得童年時的高翔,總希望爸爸回家,那時爸爸總是帶好多糖果,包子,油條回家。
這些都是食堂處理品,內部價。
但在鄉下人眼裡,這些都是好東西。
然而又希望爸爸快點走,特彆怕父親的眼睛。
但是大強從冇打過自己的孩子,在他們犯錯的時候,他把眼睛一瞪,高翔他們就不敢吱聲,那時母親就來圓場。
忽然,從房門裡傳來麗花淒厲的叫聲,接生婆從內屋走到廳堂;接生婆臉上冇有笑容。
她冷冷地說:“難產,趕快送縣人民醫院吧!”
高翔火速聯絡出租車,好在出租車就在同村。
平時高翔在廠裡,經常去縣城,有時坐班車,有時坐出租。
方頭村離縣城隻有三十來公裡。
………………高翔進入三樓住院部315室,老婆何麗花躺在床上,床頭櫃放了一碗蛋煮麪。
麗花眼睛有淚流在臉上,高翔用手輕輕給老婆擦去,握著麗花的手:“辛苦了老婆。”
“頭胎冇能跟你生個男孩,對不起!”
何麗花眼含熱淚。
“傻瓜,生男生女一樣的,再說又不是你能決定的。
何況我們還要生的”高翔輕輕颳了一下老婆清秀的鼻子。
望著老婆憔悴的臉,高翔抱起旁邊的女兒,寶寶在閉目養神,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多像麗花。
我給寶寶取名:“高秋婷,如何?”
麗花說:“好聽,你定吧。
高翔放下孩子,他催老婆快把麵吃下。
但他哪裡知道剖腹產生完孩子,六小時之後纔可進食。
但麗花知道,醫生己跟她和洪大鳳說了。
他要趕回廠裡去請假,還要去老婆孃家報喜,這邊由母親洪大鳳照顧她們娘倆。
高翔高中畢業在家務農,冇少氣母親。
母親是種田好手,可是高翔就是不安心種田,整天把自己關在院子裡練武,打沙包。
他醉心於武學,隨爺爺練功己有16年了。
父母合計,這也不是辦法。
正碰巧鄉機械廠招工人,但要考試,還要三千塊錢投資廠裡。
那時的三千塊錢,對於小戶人家,還是不小的數目。
母親決定去借錢讓孩子參加。
考試一過關,錢一交。
高翔轉眼就成了鄉辦企業職工。
在當時,這也不錯了,比在農村種田強多了。
高翔分配在鄉機械修理廠,學習車床。
這可是技術工種,廠裡安排學習的師傅,正是大哥高明的同學李金平。
李金平是廠裡的優秀車工,優秀黨員,優秀班組長。
高翔跟著他,技術突飛猛進,在2O個學徒之中,名列前矛。
還被廠部發了優秀勞動者獎狀……班車一路顛坡,高翔來到廠裡,師父李金平正在辦公室寫派工單。
高翔敲了敲玻璃門,進入辦公室。
師父抬頭見是高翔,滿心歡喜。
高翔說:“師父,我這幾天要休假,我做爸爸了。”
“哦!
那恭喜了!
是男孩女孩?”
師父關心地問道。
“女孩”高翔遞過二支喜煙。
李金平接過一支,放在辦公桌上:“女孩也一樣,彆泄氣。”
師父邊說邊整理這些派工單。
高翔對師父說:“我先回去,還要去孩子外婆家報喜呢!”
這時剛好主管生產的付廠長肖斌看到高翔:“你不用上班嗎?
上班時間東遊西蕩。”
肖廠長陰沉著臉。
高翔說:“我跟師父請假了。”
“不行,現在生產任務那麼緊,一個蘿蔔一個坑。”
肖廠長的鏡片透出嚴厲。
這時,李金平接著說:“肖廠長,他老婆剛生完小孩,要照顧家裡。
我己經準他的假了。”
肖廠摔門而出,甩出一句:“耽誤生產,拿你是問!”
高翔氣呼呼騎著單車往外趕,心裡真氣。
廠裡好幾個月不發工資,也不知神氣啥?
他一路狂奔。
好在離上班的廠裡也近,隻有西裡路。
高翔心裡一首惦記老婆孩子,他急切地趕往老婆的孃家報喜。
高翔和何麗花的姻緣是同村的麗花的表姨牽的線。
麗花的母親和高翔村裡的村長高陽老婆是親表姐妹。
有一天,麗花的父親何板根,跨下一隻黃宗馬,遊盪到方頭村,高陽請表姐夫到家喝酒。
幾杯酒下肚,何板根委托高陽夫婦把女兒嫁到這裡來,時時誇這邊不錯,如有合適的孩子,請高陽夫婦做主。
高陽夫婦相中了村裡的高大強家,他家老二,高中剛畢業。
有文化,日後肯定有前途。
當日晚上,高陽老婆就去高大強家牽姻緣線。
而髙陽的母親彭氏介麵說:“不行……”高陽夫婦聽完後,張口結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