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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章 許映真是塊頑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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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柄長槍完全相同,帶著烈焰相繞,辨不出真假虛實。

刺來時叫許映真頓覺渾身刺痛,暗裡催動《日月不滅經》心法口訣,使得各個穴竅中都散出淡淡的日月光輝,宛如小熔爐般將壓力吞入大半以鎮壓。

她揮動手中驚龍凰,它無重劍之寬厚,卻有其沉重。許映真反應敏捷,左手同時掐訣,口中唸咒。

接連兩道波紋術打出,兼之劍槍碰撞,卻也隻擋下七槍。劇痛襲來,許映真右肩和手臂被刺,隻得將驚龍凰收入氣海。

而長槍散作赤芒,皆是李琛以法力凝就的幻影。

“不妨認輸。”李琛雙瞳似鷹,右手一招叫長槍落手,欣長身軀朝前一躍,槍出如龍,往許映真正麵殺去。

“認輸?”

再周全的準備,再細緻的考量,當身臨其境時都難免不生出幾分動搖來。許映真被勁風迎麵拍打,心神越發清醒,她咬著牙,用隻能自己聽見的聲音呢喃著:“我可以輸,但絕不會認。”

她抬手時鐲子上飛射出青白藤絲,纏繞長槍試圖拖延,但法器威力甚大,將已晉泥胎五重的絲蘿藤震碎開去。

“藤妖?”李琛口中冷嗤,他出身明燭,最擅火行術法,頃刻烈火騰起,隨他撚訣而化靈蛇狂舞。

許映真肌膚閃爍淡光,卻仍舊被灼得通紅,火蛇糾纏上來燙出水泡後又轉焦黑。

“嘶。”她忍不住吸氣,法力轉至雙手,將火蛇撕下。剛剛藤絲拖延了出槍的迅猛,許映真順勢全身躍起,雙足落在槍尖下壓,雙手結印而出。

“鬥陣坤靈,百氣為源。天乾九,壬水鳳。”

黑水凝掌心,隨著她法咒念動而化出隻鳳鳥,直衝李琛麵門。

“壬水鳳?你練成了這道下品術法?”李琛訝然開口,麵色卻無懼。

許映真修行《十八轉半》,同境下法力要比尋常修士渾厚數倍不止,但李琛亦修行明燭法脈傳承的中品道經《七玄天火法鑒》,且境界更高,如今底蘊自然勝過她。

他雙手猛旋槍身,震飛許映真,法力與法器銘文相融後激出金火二氣化成長龍在空,焚儘黑鳳而將許映真橫掃。

“嘭。”

那琉璃球如夢幻泡影般,輕響一聲後破碎。

勝負已分,李琛穩當落地,而許映真則被轟飛開去,被一道粉衣身影接下。

宋寒枝並未返迴天懸峰,她輕歎了口氣,師妹無性命之憂,傷勢倒也算不得重,是那李琛有意留手的結果。

許映真此刻意識有些混沌,看見熟悉的臉,片刻後才低聲道:“師姐,我輸了。”

宋寒枝麵若霜雪,墨瞳看向她,不發一言。

而李琛走上前來,長睫微垂,低聲道:“若她不想一直輸,不如同當年的明鸞真人一般。”

“可她是許映真。”

宋寒枝隻說這一句,抬手接過從破碎的琉璃球中射回來的真傳令牌,有淡淡的靈光凝成字樣“一敗零勝”,而後隱去。

她將令牌收好,喚出飛雲紗來乘起兩人,共迴天懸峰。

……

“她應戰了?”

赤髮長鬢的中年男子跨坐在台上,長相粗獷,雙眸卻含精明光芒。

“是。”

“但是長老,此事會否冇有必要。當年明鸞真人便已做出範例,我們如今行此事未免……”朱紫衣衫的女修低垂頭,拱手相問。

這男子乃明燭一脈的火龍真人,他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那又如何?我們總不會虧上什麼。若那明鸞的第三徒真有那份本事,權當操練我們這些泥胎境界的小輩了。”

“本長老調查過她,出生於凡人富貴家,自幼時起就順風順水,真像是筆直的幼竹,來日便可高昂立於天地,但我現下卻想要看看狂風襲來她會不會歪斜。你可曾聽過拴住小牛的繩?從小被一根繩索拴住牛角而不能掙開,等到以後明明長出了更大的力氣,卻早就失去了掙脫繩索的勇氣。”

“她既已經迎戰而敗,此刻若是再采取當年明鸞所為,終究會在心中蒙上一片畏縮的陰影。而若是繼續選擇應戰,那麼這弟子自以為自己堅韌可以接受一次次的失敗,可她真的能堅守住一顆心嗎?待得被抹去了銳氣,道心蒙塵,談何仙道通暢?這條路連當年的明鸞都不曾試。”

火龍真人露出饒有興趣的神色,右手托著下巴,對那女修道。

“秋景,你看著,除了我們明燭一脈外其他法脈就不會動手?上陵九大宗樹大根深,大局已定,想要朝外拓展困難重重,而朝內爭取卻要簡單太多。先天靈寶驚龍凰啊,你覺得他們會樂意見到天懸法脈出第二個可以橫掃同境,跨大境斬敵的明鸞真人?”

李秀當年以道台後期修為,持定鈞天扇,曾跨境強殺一名金丹。雖那人不曾誕生本命神通,為金丹初期,但此戰績也一舉將她送到青雲榜第二。

朱秋景低首,斂去心中的那些不忍。

“弟子領命。”

……

“怎麼傷成這樣。”天懸峰上,楚今朝連忙迎來,匆匆自芥子戒中取了上好的療傷藥,交由宋寒枝喂到小師妹口中。

宋寒枝喂完丹丸,這才道:“師妹傷在表皮,內裡經絡和筋骨冇受什麼損傷。”

而許映真已清醒過來,趴在石桌上,不發一言,但雙眼卻漸漸紅脹,隱見水光。

寶珠從北殿竄了過來,伸出貓爪攀到她肩膀上,倒像條圍脖般,隻用自己的長尾擦著許映真的眼角。

楚今朝向來隻見自家小師妹燦爛高昂的模樣,像是從不會低頭般。他如今見她如此沮喪,忍不住道:“小師妹,之後如果還有彆脈弟子要你上比武台,彆理會了。”

“我不。”許映真這時倒是開了口,聲音哽咽。

“你,你這怎麼跟塊頑石一樣不聽勸。”

“我許映真是塊頑鐵。”

她用衣袖擦著眼角的水漬,卻怎麼都止不住。許映真記不得懂事後自己曾在何時哭過,或者根本不曾?往前的十二個年頭裡都是堆金積玉,花團錦簇。

許映真懂得這個世界的殘酷法則,卻並不需要去遵守,她是許應姝和許鏡觀共同養出來的美玉,出身顯赫且過目不忘,人生對她而言簡直是易如反掌,向來是隻勝不敗。

直到今日,許映真第一次真真切切品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但偏偏她自幼就聆聽大漢女帝的事蹟,得其教導,耳濡目染。

“我知道,他們都想要我輸,我也確實輸了。他們或許覺得我是精雕的美玉,想用拳頭打垮我,砸碎我。也或者覺得我是紮根地底的鬆柏,雖顯勁挺,卻非要狂風鼓吹逼我低頭,匍匐在地。”

她抬起頭來,雙眸通紅。

“但是我不是,我是鐵塊。他們儘管來,我打不垮,敲不碎,每一錘都能叫我變形,都能叫我受挫,但總有一日排儘雜質,我會煉成精鋼,把自己塑成把無堅不摧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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