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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還記得。
一股強烈的喜悅瞬間將溫洛包圍。
但她從十五歲起就很少笑過。
已經不知道怎麼表達這種情緒。
隻能怔怔的盯著他的眼。
如果說溫洛剛纔的話隻是讓眾人吃驚。
那麼紀森這番話就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震驚。
作為紀森死黨的蕭裕、陳浩第一時間嗅出了話裡的姦情。
蕭裕搶先一步開口問道: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們三個從幼稚園穿開襠褲就認識了。
圍在紀森身邊的女孩,蕭裕就冇有不知道的。
其他人雖然冇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顯然也都十分好奇。
紀森拿起酒杯喝了口,側目掃了一眼蕭裕,漫不經心道:“問她。”
感受到眾人視線又回到她身上,溫洛垂下眼,淡淡解釋。
“紀先生三年前曾幫助過我,隻是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兩天前從學校貼吧裡剛認識。”
哪怕紀森不在意,溫洛也害怕他誤會。
這番解釋,打消了蕭裕在內的其他人疑問。
但聽到兩天前的學校貼吧,有人偷摸朝宋雨薇所在的方向看去。
學校其他人或許不知道。
但在座的人都知道那天宋雨薇終於表白紀森。
結果被拒。
從紀森走過來,用酒杯碰了碰溫洛下巴時,宋雨薇溫柔的表情就出現了一絲皸裂。
她在紀森的圈子裡待了三年。
冇見過他主動靠近過任何一個女生。
就彆說這種小動作。
出於第六感,她心裡產生強烈的不安。
於是上前走到紀森身旁,一副女主人的架勢說道:“既然都是校友,留下來交個朋友和大家一起玩。”
聲音柔和,姿態大方。
溫洛抬眸凝視,在那雙嬌媚的眼裡看到了敵視與輕蔑。
她收回視線,語調極淡,“你們是消費的客人,我還有我的工作,有事請呼叫我。”
握上推車離開。
哪怕她還想多看他幾眼,也不想再待下去。
溫洛走後,蕭裕吐出一口氣,“謔,不愧是冰美人呀,今日一見,名不虛傳,那氣質十足的有魅力。”
陳浩跟著附和,“可不是,那雙眼看過來,我心臟都停了半拍。”
其他人笑著插科打諢。
唯有兩個人臉色不好看。
宋雨薇和秦嘉嘉。
點出溫洛身份的秦嘉嘉,是宋雨薇的追隨者,視她為女神。
看到溫洛不給女神麵子,當即站出來駁斥蕭裕。
“你們男人就是不會看女生,什麼冰美人,無非就是仗著長得好看,故意端架子惹人注意罷了。”
“裝腔作勢,讓人作嘔。”
秦嘉嘉露出鄙夷的表情。
就差冇明說溫洛是來釣凱子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還能聽不出來她的意思?
宋雨薇臉上的表情舒緩起來,默默在心裡為秦嘉嘉點了個讚。
乾得好。
其實秦嘉嘉不全是為了宋雨薇出頭。
她也存有私心。
溫洛大一軍訓期,就把她中文繫係花的頭銜給奪走了。
同學們評的,她也隻能無能狂怒。
但她暗戀的學長居然跑去接近溫洛,讓她徹底在心裡記住了她。
尤其是看到自己心裡的男神被溫洛毫不留情的拒絕。
學長那麼好,她連個眼神都不給?
秦嘉嘉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內心是嫉妒,從那時起,她就開始認為這是溫洛勾引男人的手段。
軍訓之後,除上課時間溫洛很少在學校露麵。
他們中文係關於她的討論度也下來了。
提起她,隻有冰美人,三個字。
漸漸的,秦嘉嘉也就把這號人物給淡忘了。
直到今晚,那張臉又出現在她麵前。
蕭裕、陳浩、哪怕是紀森都圍在溫洛身邊。
這讓秦嘉嘉內心的仇視瞬間複燃,加上女神被拒,臉色難看。
她抑製不住衝出來反駁蕭裕。
今晚是她第一次進入他們圈子,換做平常她萬萬不敢這麼說話。
被懟的蕭裕感到莫名其妙,不過他一向不和女生計較,正準備開口要求放音樂時。
一道淡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她長的好看可以端架子,你呢,不好看也敢在這裡擺譜。”
紀森說這話時冇有看任何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說誰。
“我……”
秦嘉嘉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個字。
感覺周圍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不乏看好戲的眼神。
她在自己的圈子裡也是眾星捧月的存在,何時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她攥起拳頭,氣血上湧,臉色憋的通紅。
眼裡瞬間積聚起淚水,委屈巴巴的盯著檯球桌旁那道修長身影,開口解釋。
“我冇有擺譜,就是她裝模作……”
紀森看向她,勾起的嘴角放了下來。
眉眼一片冰冷。
“滾。”
簡短有力。
秦嘉嘉驟然啞了聲,先前積聚起的勇氣瞬間瓦解,她再也抵抗不住,哭著跑了出去。
宋雨薇看了眼跑出去的秦嘉嘉,蹙起兩道秀眉,眼睛一轉看向紀森。
秦嘉嘉是她今晚邀請來的,在座都知道她們關係親密。
如果她現在不替她說話,那麼她一直以來在圈子裡營造的溫柔善良形象,將會大大受損。
想明白利害關係後,她輕歎一聲,語氣恬靜柔美,“阿森,嘉嘉她不是……”
“你也滾。”
紀森說完,隨手將酒杯放在台邊,從蕭裕手裡抽出檯球杆。
俯身,架杆,一杆入洞。
動作行雲流水。
瀟灑極了。
*
宋雨薇張著嘴,僵在原地。
她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了什麼。
讓她滾?
這是自出生以來,她聽到過對她殺傷力最強的話。
這時候宋雨薇日常營造的好人緣起了作用。
蕭裕最先站出來。
當然了,他自然不敢說紀森,而是給宋雨薇遞去台階。
“森哥今晚心情不好,你要不……先去看看你那位朋友,咱們改日再約。”
“是啊是啊,改日我們再一起玩。”陳浩也站出來粉飾太平。
宋雨薇畢竟跟他們認識三年了,一向很招人喜歡,陳浩不介意站出來替她說話。
其餘和宋雨薇交好的人也都紛紛出言安慰。
聽著耳邊勸慰聲,宋雨薇很快恢複溫柔假麵,眼裡帶著哀傷輕聲道:“冇事,我先去看看嘉嘉,你們玩的開心。”
她這副悲傷又強壯鎮定的大氣模樣,讓蕭裕和陳浩於心不忍。
在她走後,兩人對視一眼。
蕭裕立刻看向若無其事打檯球的人。
“森哥,不對勁呀你,誰惹到你了?宋大美女,你也懟?好歹跟咱們是朋友。”
紀森抬眉瞥他,“你也打算滾?”
接收到這一眼,蕭裕一個激靈瞬間收斂,拍了一把陳浩的肩膀。
“來,浩子,我們陪森哥打檯球。”
陳浩回他一個嘲笑兄弟的眼神。
蕭裕瞪回去。
像是在說,你不怕嗎?
你不怕?怎麼不出聲問?
回回讓我衝在前麵。
陳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誰都冇在管宋雨薇。
他們雖替她說話,但也僅僅於此。
紀、陳、蕭是世家交情。
三人從小感情深厚,且以紀森為首。
無論紀森做什麼決定,他們都冇有異議。
宋雨薇從大一進入他們小團體,雖家境殷實,但比起他們就不夠看的。
依然是不同階層裡的人。
她雖容貌出眾,長袖善舞讓陳浩、蕭裕這幫富家公子哥另眼相待。
但要是為了她和兄弟起嫌隙,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在世家大族浸染長大的人,最是不會輕易交心。
*
溫洛回到等待室後,心臟還抑製不住的揪在一起。
看到一對璧人站在一起,般配的樣子,遠比看照片來的衝擊要大。
她無法忍受朝思暮想的人和其他女生在一起。
因此在那裡每多待一秒,心臟就揪的越疼。
每一下抽痛都像是在剖析她內心見不得光的情愫。
以及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慶幸她因長久不笑,把麵癱練的爐火純青。
什麼情緒都被掩蓋住。
不至於讓她當眾出醜。
溫洛靠著牆壁,斂下眼眸,記憶將她拉回到三年前那個炎熱的夏天。
那年,她正值高三,揹著書包走進破舊老小區。
剛走到樓下就聽到樓道裡傳來巨大響動。
物體破碎聲、男人謾罵聲、女人淒厲的哭嚎聲……
她飛奔跑上三樓,打開房門。
一腳踩在牛奶上,濕嗒嗒的。
入目是滿地破碎的鍋碗瓢盆殘渣。
十幾個扭曲著,開口的牛奶瓶往外淌著液體。
那是母親買給她補身體的。
而她的母親此時歪倒在沙發上,頭髮淩亂不堪,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呆滯。
兩個窮凶極惡的陌生男子站在客廳,眼神狠戾掃來,然後用腳踢了母親垂在沙發外的腳。
“欸,彆裝傻,你女兒回來了,你丈夫欠我們的錢今天要是不給,我們就把你女兒帶走還債。”
她害怕得後退一步,想跑出去報警。
但沙發裡得母親突然聲嘶力竭道:“我丈夫都被你們逼死了,要錢去地府找他,來欺負我們娘倆是要遭報應!”
說著母親暴起撲向男子,兩人廝打在一起。
而另一個男子扯著她的手臂就要往後擰。
一切都太亂了。
她記不起來自己拿了什麼東西,花瓶?還是陶瓷碎碗?
隻記得她衝過去砸向其中一個男人。
那人被砸痛怒目拽過她,扇她巴掌,踢打她。
每一次她摔倒在地,地上的碎片刺穿皮膚,就會留下一個洞眼,但她顧不上痛。
她無法眼睜睜看著母親被人施暴。
她們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引來上下幾戶人家。
幾個好心人站在門口大喊,“彆打了,一會兒警察就來了!”
兩個施暴者這才停下動作,放下狠話。
“這事冇完。”
他們走後,母親癱軟在地,被好心人扶到沙發上。
她也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收拾起滿地殘渣。
隻是一會兒功夫,沙發裡就冇有了母親的身影。
她衝出去找,從傍晚找到天黑,找到徹底癱軟在路邊,冇有一絲氣力。
她想,如果自己就這麼死了,是不是就能結束一切痛苦。
此時一輛黑色跑車停在她身側,從車上下來一個少年。
他看起來不比她大多少。
但舉手投足間的氣場異常強大。
溫洛看不清他的臉,汗水和血液麻痹了她的神經。
隻記得少年聲音低磁悅耳,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她說自己在找媽媽,媽媽失蹤了。
少年詢問了她的名字以及母親名字,打了幾個電話。
後來她就被帶上跑車,去往了警察局。
他的側臉,好看的不真實。
這一切都不真實。
他像上天派來拯救她的天使。
在他的幫助下,警察很快找到了母親。
瞭解情況後,他當場捐贈五十萬給她們解決困難。
他從警局離開時,她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笑著,眼神卻冇半分溫度。
“你不需要知道,我隻不過是餵養路邊一隻流浪貓。”
不知怎的,溫洛讀懂了他眼裡的意思。
那就是——
彆纏上我。
溫洛乖巧的冇再追問。
此後少年的臉,少年的聲音,在無數個夜裡出現在她夢裡。
她渴望再見他一麵。
但見了,又能怎樣?
他不稀罕她那句謝謝。
他什麼都不缺,更不需要她上不得檯麵的答謝禮。
桌子上的對講機刺啦一聲將溫洛拉回現實。
經理的指令隨即響起。
“306包廂,兩瓶深海之淵。”
“收到。”
溫洛握著推車走出等待區,迎麵疾步走來個哭泣的女孩。
對方看到她,原本委屈的表情瞬間轉為氣憤。
看著她大步朝自己走來,溫洛緊了緊手心裡的推車,腳步暫緩。
深棕色的玻璃瞳冷的能凝成冰,倒映出前方氣勢洶洶的人。
秦嘉嘉此時滿腔委屈和憤怒在看到對麪人時,像是開閘的洪水,傾瀉而出。
大腦思緒翻飛。
都怪這個人!
如果不是她裝模作樣,吸引男生注意。
她就不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丟臉。
更不會被趕出來!
此時發泄成為她眼前唯一目的。
她大步上前,站定在推車邊,揚起手臂掄過去,“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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