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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Hey,這裡是《NY市警八二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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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PINK

第五章

「Hey,這裡是《NY市警八二分局》」

1

——NY市警二八分局。中午時分。

在南北戰爭之前就矗立在大道一角的古老建築。構造結實的外壁被爬山虎覆蓋的橢圓形三層建築。

雖然一樓造得很寬廣,二樓卻和一樓有著天壤之彆。天花板很低,甚至可以感受到壓迫感,並且十分悶熱。在因為油脂和香菸的煙油而形成了一層厚厚汙垢的牆壁的角落裡,裸露的管道蜿蜒曲折。在木質板子上貼滿了通緝犯的畫像。每張臉上都被塗鴉過,墨鏡、鬍子、眼淚、額頭上寫字……。

二樓有七、八位穿著黑色製服、戴著製服帽的年輕警官,全員都清一色地在偷著懶。角落裡的桌子上,一位穿著粗花呢三件套製服的年輕男子以像一具被射殺的屍體一般的姿勢趴著睡覺。不知為何以泰迪熊代替枕頭,枕在下巴下麵。在旁邊的桌子上身著製服的警察像蝦一樣彎曲著,果然也在睡覺。「不,我已經吃不下了……餅乾已經……雖然很好吃啦……」「收到的賄賂已經讓我肚子飽飽的啦……」「快樂人生……」周圍響起了悠閒的夢話。

在中間的四方形桌子那兒,四個人彎著腰麵對麵,一邊吃在紙盤子上堆成小山的甜甜圈,一邊玩著撲克。好像是賭上了點小錢,玩得還算是挺認真的。雖然桌子上的電話在響著,但卻遲遲冇有人去接。

在角落裡的椅子上坐著的一個人,對著在另一邊角落裡的警官說道:「一起玩投接球吧。」將一個棒球扔了過去。對方說著:「哦。」答應了下來,坐在裝了輪子的椅子上,在地板上咕嚕咕嚕地滑行著接住了球。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在不知第幾次時失敗了。球掉到了在玩撲克的桌子上,撞到了檯燈。「……喂喂!」「彆玩了,快接電話吧!」響起了有氣無力的抗議聲。終於有一個接了電話,在簡短地迴應了幾句後,馬上就掛了。

「畢竟啊,不管工不工作——」

一個人停下了打撲克的手嘟囔道。

一邊拿著印有NY市警的標誌的馬克筆咕嘟咕嘟的喝著咖啡一邊說道——

「工資也是不會變的。一不小心使出了乾勁,搞不好就被黑手黨砰的一聲打中了。」

「就是啊!」

「呐,也就那傢夥而已了吧?乾勁滿滿做一些多餘的事情也不會有子彈打到他身上的傢夥。雖然是個傻瓜但卻有著強運。通稱“不會殉職的男人”。」

指向在角落裡和泰迪熊一起睡著的穿著粗花呢製服的男人。對麵的警官抬起頭:「就是啊!」點了點頭。

在玩投接球警官歎了口氣——

「哈。我到五點為止都要值班。到那時候為止就儘量打發時間吧……」

然後,坐在帶輪子的椅子上在房間裡骨碌骨碌地轉起了圈來。拿起應該是泰迪熊男在睡覺前讀的報紙,展開讀了起來。

圍著白色圍裙的的大叔來到了二樓,留下了大量的外賣——鯰魚炒麪和小龍蝦春捲和帶骨炸豬排。「和平時一樣的賄賂午飯。大家為了城鎮的和平工作辛苦了!」所有人都伸出手來:「Lucky!」「這裡的賄賂午餐特彆好吃啊!」。

警官從報紙裡抬起頭來——

「真厲害啊!」

過了挺久,不知從何處——

「什麼啊?嚼啊嚼啊。」

「就是這篇報道。又強又無敵的奇蹟少女!」

警官們抬起了頭,「啊。」「就是那個,那個!」「真的是很厲害的女孩啊!」一齊精神地說起來。

「好像說是在昨夜的高層建築的事件裡,明明電梯壞掉了,卻一下子飛了上去。然後,救了大家……」

「事件也完美地解決了。扔出了硬幣,打倒了凶惡的犯人。」

「搭檔的中國男孩將炸彈解體處理了,好像說連避難也進行了誘導。」

「是的。然後,最後是……。飛向了夜空……」

大家都看向了低低的天花板。

一個人打了個響指——

「就這樣消失了!」

愉快的笑聲響了起來。

「真帥啊!」

「新大陸的都市什麼的,到處都是未解決事件。現在正該奇蹟少女的出場了吧。」

「還會不會再出現啊。又漂亮又聰明的正義的夥伴,我們的奇蹟少女……。但是,現在她到底在哪裡啊……」

「不知道啊……」

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不時地眺望著在天花板上嘎達嘎達轉著的古老電風扇。

「晚報來了!」

突然,一位大概十歲的少年跑上了二樓。

臉和衣服都臟臟的,十分瘦弱纖細。一邊羨慕地看著外賣的小山,一邊把各個報社的晚報堆在桌子上。警官的一個人對他說:「拿走吧。」,然後他就高興地笑了起來,開始用大量春捲和豬肉強行把口袋塞得滿滿的。

警官捉弄起他。

「每天吃得真多啊,矮子。」

「不,那什麼。這些是妹妹們和母親的份。」

「什麼啊。那麼,這個也拿去吧。」

把睡著的警官的桌子上放著的一大袋餅乾交給了他,然後說道:「和我一起玩投接球吧。」。少年用大人一般地動作聳了聳肩,一段時間陪著警官接投著球。

彆的警官在窗邊嘟囔道:「話說回來,奇蹟女孩在昨夜大顯身手之後就飛到空中消失了……。現在在哪裡做著什麼呢?」。少年在投球後的間歇時一邊握著帶骨豬肉啃著,一邊轉過身來——

「那當然是又在哪裡拯救著世界啊!」

少年的眼睛閃閃發光。

「畢竟,大家一直都有著什麼困擾啊。因為黑手黨、殺人、小偷……。這種時候就要交給那個女孩了。」

警察說著:「對吧!」點了點頭,拿出了香菸叼在了嘴裡。

點上火吸了一口,眯縫起了眼睛。眺望著在炎炎夏空之下,汽車、馬車、行人不斷通過的風景,看上去很閒地吐出了煙。

「……什麼啊,這個女孩做了些什麼啊?」

聽到少年的聲音,誒了一下,轉過身來。

在打開著的鐵製門的另一側有五個牢房並排著。牆壁很臟,天花板也很低。粗粗的鐵柵欄發出黑色暗淡的光。

警官一邊說著:「你真的很喜歡偷窺牢房啊。不要老是看這些壞大人哦。你的媽媽會不高興的。」一邊接近了過來。「那個,今天啊是……」警官和少年一起看向牢房內。

在跟前的牢房內坐著一位小小的如夢般美麗的女孩子,她混雜著金色的銀色長髮像孔雀的羽毛一般展開著。身批粉色的柔軟薄布。在又臟又幽暗的牢房之中,隻有她看上去像是蘊含了不可思議的力量並從內側閃閃發著光。

少年像是被迷住了般地盯著維多利加看。眼睛瞪得圓圓的小聲說道:「像是附近的教會裡的瑪利亞大人的畫一般……。不對,比起畫什麼的要更——加美麗!」。少年有點膽怯地問道:「你,到底是誰啊?」。

「這傢夥是糰子小偷。在東村的大道上的現行犯。」

然後,少年像是想要說這真是無法相信一般將身子向後仰去——

「誒!是糰子嗎?這個女孩?多麼大的事啊。重罪啊!」

少年叫嚷道。警官說:「對吧!」嘿嘿地傻笑了起來。

然後背後有著光環的如同聖母瑪利亞般的繪畫突然動了起來。是維多利加嚇了一跳而抬起了頭。

警官指向旁邊的牢房——

「然後,這邊的是違反了交通規則吧。治安真是不好啊。街上到處都是黑手黨和小偷和殺人犯。我們也每天都很辛苦。……恩?」

少年用臟呼呼的雙手抓住了鐵柵欄,看著維多利加。用著失望的聲音——

「去偷彆人的食物什麼的,真是不得了的壞孩子啊。真虧你做的出來……明明考慮到製作糰子的師傅的辛勞是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的……。讓我來說的話,這個人是曼哈頓第一的大惡人。」

維多利加纖細地肩膀顫抖著。將眼睛睜得不能再大,也就是目瞪口呆地仰視著少年。

警官靠在鐵柵欄上點了點頭。來回摸著少年的頭笑道:「啊哈哈,真是這樣啊。啊哈哈。」。

少年敲了一下鐵柵欄,像是已經對這個世界失望了一般,小聲說道——

「那邊明明可是有著解開謎團的像是正義的夥伴一般的女孩子在的,這邊卻還有著隨便吃掉糰子的大惡人在……。這世道也真是夠艱辛的啊。」

維多利加漸漸變成無語的表情,看向少年。

少年又一次,看向了雖然像人偶一般美麗,但卻籠罩著恐怖氛圍的糰子小偷。然後又看向了隔壁的牢房…大吃一驚向後退去。

「嗚哇……。多麼可怕的臉啊。」

急忙遠離了牢房。

穿過擺動著的門,跑向了樓梯。

「那、那麼就再見了!多謝惠顧!」

「哦,辛苦了——」

「小弟弟,變成了大人了可不要成為犯罪者哦——」

「每天都在這裡看著牢房,所以是不會變成那樣的!」

在打著撲克的警官們也抬起了頭,一個個捉弄道:「這說的也是。」「說的冇錯啊。」「就是啊。」「一直都很可靠呢。」和睦的笑聲在二樓響起。

電話又響了起來,但是貌似遲遲冇有人去接……。

2

嘎噠當,哐咚咚——

在新大陸的正中間,是縱貫大陸的鐵路。

在夏日陽光的沐浴下泛著黑光。石炭燃燒的黑煙靜靜地飄揚著。

車廂內很悶熱。持續長途旅行的乘客們的臉上都汗津津的,大家都累了。

穿著南部風的粗糙服裝、大概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抱著一個破破爛爛的的小型手提箱坐著。

她對著坐在對麵的年輕夫婦在說著些什麼。加上各種動作手勢十分熱心地……。

「……大夫人很疼愛我。從我在小時候在宅邸裡開始工作那時起就那樣了哦。我長大成人之後,雖然有了自己的家庭,卻早早成為了寡婦那時起就更加關心我了!所以我和唯一的兒子埃迪,隻要是為了大夫人的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夫婦的妻子那一邊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能明白,夫人。我們傭人就是這樣的!嗯嗯!」

「但是,在戰爭也要結束的時候……」

「哦呀?」

「大夫人因為疾病而去世了……」

「哎呀,這也是很可憐啊。啊!這樣的話,夫人和兒子在宅邸了也會難待吧?畢竟對之前的主人和大夫人忠實的傭人,會被之後的主人冷漠對待。」

上了年紀的女人眼角浮現出淚水——

「對!就是這樣!馬上就被趕到了閣樓上的房間,工資也不好好給我,還被罵是無法為少夫人派上用場的老年人,真的是被很過分地欺負了。從戰爭中回來的兒子在宅邸中也無處可待……。然後兒子就為了開拓事業來紐約闖蕩了。我也追在兒子的後麵,現在像這樣子旅行了……」

「那真是,有個好兒子太好了。」

上了年紀的女人點了點頭,拿出了照片。照片上是女人、像是兒子的青年和穿著過去風格服裝的白髮大個子老婦人,三人關係很好的樣子。在老婦人的胸前,新月形狀的胸針閃閃發光。女人擦了擦眼淚嘟囔道:「哈,他是個乾練又開朗的孩子,好想再見一次大夫人啊……」。

夫婦的丈夫打開便當盒子,讓女人吃自己家裡做的香腸。女人道謝後,一邊大口啃著香腸,一邊說道——

「但是竟然是紐約啊。雖然我做夢都冇有想到,自己會有離開南部那一天……」

嘎噠當,哐咚咚——

滿是灰塵和煤煙的古老列車縱貫著新大陸,向著都市接近著……。

3

NY市警八二分局。

牢房的角落房間——。

維多利加一臉不高興地正坐著。「一個,兩個……五個……。十五……。二十一……」不斷碎碎念著。看來是在數牆上的手印。

從鐵柵欄外傳來了愉快的聲音。好像是在預測今晚的拳擊比賽的結果進行打賭。「我押挑戰者五十美元!雖然是個我不怎麼瞭解的傢夥。」「喂喂,當然是押冠軍了。我賭上這周的工資。」「又會被媽媽罵哦?」「呐呐,在報道裡寫著的是什麼樣的謠言啊?」「那個謠言我好像聽過……」。另一邊,隔壁的牢房仍舊持續著微弱的歌聲。「蔓越莓花盛放之時,就回家吧,回家吧……。因為你……在等我……」在下麵的樓層響起了新抓住的犯罪者鬨騰的聲響和警官的怒吼聲。

維多利加麵對著貼在牆上的紐約的犯罪者的手印,悶悶不樂地搭話道——

「吃了掉到嘴裡的糰子,就是大惡人了嗎?」

泛著像是深邃的湖水一般的光澤的橄欖綠色的瞳孔亮晶晶的。

「在久城的家裡,我也吃光了叫佛壇的東西上放置的饅頭小山,引起了一場爭執。雖然那個時候我在家裡的拉門上開了洞,進行了報複。不明白啊……」

維多利加嘟囔道。歪了歪頭,「話說回來,像是在路上突然出現的迷之洞穴啊,滾落到我嘴裡的糰子啊……」像這樣羅列了起來。「不知為何,名字是的售貨攤,櫥窗裡是雪白的迷之店鋪,對我糾纏不休做著啞劇的老婦人的亡靈,在菸草店的店頭站住、摸了摸掛著的銀色的東西就離去的男人們……」維多利加搖了搖頭,「這裡充滿了我所不清楚的混沌的碎片,是莫名其妙的新世界啊。」不高興地嘟囔道。

看著牆壁——

「久城所追求的工作和家也又是……實在是很無聊的謎團啊……」

說著,搖了搖頭。長長的頭髮緩緩地搖晃著。然後像野生動物一般在角落裡縮起身子,隻有眼睛散發著奇異的光芒。

在鐵柵欄外,警官們的愉快對話依然持續著。樓下的騷動好像已經結束了。

突然,隔壁的牢房裡傳來的歌聲唐突地中斷了。

聽上去很溫柔的纖細聲音響起——

「夫人?隔壁牢房的夫人?」

維多利加緩緩地抬起了頭。一隻手放在閃耀著薔薇色光澤的肉乎乎的臉蛋上,環顧左右。

看來聲音是從隔壁的牢房裡傳來的。十分難以聽懂的平民街風格的口音。好像是個年輕女人。好像是覺得維多利加是個老婆婆,「過於悲傷的話,會對身體有影響的。這種時候還是在被釋放之前靜靜地待著儲存一下體力比較好。請愛惜您的身體變得長壽吧。」這樣說道。

「唔姆。長、長、長壽嗎。」

「哎,夫人!」

維多利加歪了歪頭。銀色的長髮像是光輝閃耀的銀河一般順滑地流淌著。

然後,隔壁的人又說道:

「夫人。如果可以有那麼一點讓您消愁解悶的話,我可以成為您的說話對象。不可以像這樣想不開啊。」

真是十分質樸地聲音。維多利加擺起架子說道:

「唔姆。其實啊,隔壁的奇怪的傢夥。」

「哎!」

像是鬆了一口氣般的尖銳聲音回覆了過來。

「我有一名隨從。我帶著他去進行了曼哈頓島的探索,但是他卻迷路了。」

「怎麼會!」

「然後發生了許多事……。因為一些奇怪的展開糰子掉到了我的嘴裡,我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在這種地方了……」

「這也真是不幸啊!」

「不過隨從那個傢夥啊!」

「啊,但是啊。這樣的話,迷路的隨從先生找到您,並且支付保釋金的話,您就馬上可以出去了。」

「是嘛。……嘛,也並冇有什麼不方便之處。我就算把這裡當作家也完全冇有關係。」

維多利加毫不在意地點頭說道。然後低下頭思考了起來——

「隨從那傢夥想要去看布魯克林橋啊。好像說是一座又大又壯觀的橋。他曾經一臉傻相地對此十分期待呢。還曾經胡扯說將人和人、城鎮和城鎮、個人和社會聯結起來的就是橋什麼的。是嘛,既然他說到這個分上就帶他去看看吧,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卻變成了這樣的狀況……。真是讓人困擾的傢夥……」

雖然維多利加的聲音依舊如同老婦般嘶啞孤獨,但那聲音中夾雜著那麼一絲以前的她未曾有過的像是溫柔般的什麼東西。

隔壁的女人也用深情的口吻說道——

「您真是一位溫柔的夫人呢。隨從先生也真是幸福呢。我真是好羨慕啊……」

女人這麼說之後,維多利加慌慌張張回到冰冷的聲調。

「不!不僅僅是這樣,那個,我也,想看看過了橋之後的布魯克林。說起來,根據地圖的話,布魯克林好像有粉色的蛋糕和橘子還有菠蘿呢。」

回想起這些,維多利加有點興奮。然後女人說道——

「是布魯克林住宅街吧。是一條過了橋之後馬上就可以看到的小小的可愛的住宅街哦。那裡就是蔓越莓和橘子和菠蘿,夫人。」

「姆?姆姆?」

「好像說以前是用記載在《紳士錄》上的偉大的地主的名字來為街道起名的。聽說後來因為當時的布魯克林市長特雷頓氏的夫人的主意,將街道的名字改成了可以悠然自得方便生活的名字。改成了蔓越莓街,橘子街,菠蘿街等好吃的食物的名字。」

「哦。」

「在蔓越莓街上種著許多蔓越莓花!蔓越莓啊,作為祝福移民的花是很有名的。是新大陸的大家最喜歡的花。你看,我剛纔唱的歌的歌詞裡也有出現過。」

然後,女人又唱了一段歌:「蔓越莓花盛放之時……就回家吧,回家吧……」。然後說道:

「據說在大概現在這個季節的話,粉色的花盛放著,那真是十分美麗的景緻。所以夫人也過了橋後去那條街道走走好了。」

「也就是說冇有粉色的蛋糕了……!」

聽到維多利加消沉的聲音,女人慌慌張張地補充道:「不,在布魯克林住宅區的店裡好像經常有賣蔓越莓蛋糕。而且應該還有橙子派和菠蘿鬆餅。」

維多利加恢複了精神,「是、是嗎。」點了點頭。用著略帶興奮的聲音繼續說道:「這樣的話,我就在找到隨從之後帶他去看看吧。」女人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好,夫人。」

「嗚姆。」

在這之後兩人都沉默了。

啪嗒,響起了水滴落的聲音。還有蟲子不知在何處哢沙哢沙爬動的聲音。

從遠處傳來扔球的聲音和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啊—!我的馬克杯—!布魯克林道奇隊[譯者注:現洛杉磯道奇隊,是一支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球隊]

的特製馬克杯—!」還可以聽到像這樣的悲鳴。

過了一會兒從隔壁又傳來了說話聲。

「……那個,根據剛纔的對話,夫人和隨從先生也剛來紐約冇多久吧。又是冇見過布魯克林橋,又是迷路的。」

維多利加心不在焉地睜開眼睛回答道:「不僅僅是紐約,就連新大陸也是昨天纔剛到的。」「昨、昨天?」女人驚訝地回問道。

維多利加用著凝視著遠方的眼神望向天花板。她的側臉上突然掠過了一絲陰影。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地低聲說道:

「嗚姆。以前是在彆的地方生活的。是舊世界。那裡絕對不是什麼舒適的地方,我這個存在被不斷地責備和虐待。但是啊……」

輕啟的朱唇隻將充滿了臭氣的空氣徒勞地吸入。

維多利加·德·布洛瓦——

她正是東歐的“披著毛皮的哲學家”——灰狼的子孫,她的頭腦被認為是“歐洲最後並且最強的人肉兵器”而被人們所畏懼著。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她被蘇瓦爾王國靈異部抓住,被幽禁在巨大監獄之中。她被注射了大量的藥物,每天都在夢幻中彷徨。把關於世界形勢的龐大資料給她之後,她就會在半夢半醒之中進行解析,對戰局進行預言。

而在那之前……。

在作為靈異預言機被幽禁起來之前的和平的時候……。

她是聖瑪格麗特學園的秘密學生。她將隨從四處收集而來的謎團轉眼間解決。

畢竟,在那時的她的頭腦、知性和惡意都無處發散,如同神,不,是像惡魔一般感到無聊……。

在舊大陸的暗黑曆史中埋藏著的眾多謎團都在顫抖著等待著自身被維多利加解開,在那金色的時光裡……。

「……不管是善還是惡,以前有著需要我的力量的人們。因為舊大陸有著眾多巨大的詭異的謎團。而且,它們……謎團也如同我自身一般,感到無聊,滿載著惡意,墮落在虛無之中,他們是尋求著能將自身解開的力量而四處彷徨的奇怪傀儡。在和擁有著人格的寵物般的可怕謎團打交道的黑暗、沉重並且美好的日子裡。是的,那時的我……」

小聲說道:

「——是在虛無的河上架起了智慧之橋的人!」

這樣低語之後,維多利加眨了眨眼睛。全身散發出不高興和不安的氣息。

「但是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母親他們付出了生命……連隨從也不得不捨棄了各種東西……在經曆了這些之後來到的新大陸中,可能並冇有我的容身之處……。隨從現在想要找到工作和家。但是對我來說……」

維多利加並不是對著任何人說道:

「我可以與之親近的,終究,不會是人類!除了那個隨從以外,就隻有謎團、謎團、謎團,可以成為如亡靈般跨過秘密之橋的我的、冇有生命的同行者……!但是!」

維多利加擠出了充滿著憤怒和焦躁,還有著些許的不安的聲音。那聲音如同老婦一般嘶啞低沉地迴響著。

「新世界的謎團……在菸草店店頭的奇怪的客人們,不知為何雪白的商店的櫥窗,從樓房屋頂上掉下來的報紙……。每一個小小的謎團好像都不想要被解開。這是為什麼呢?」

啪嗒、啪嗒、響起了水滴落的聲音。

「廣播DJ說過。誰都在忙碌地工作、競爭、吃飯、喝酒……。這是因為新世界的任何人都不感到無聊。」

「夫人!不是這樣的!」

和剛纔不一樣,女人用著認真,並且有些不安的聲音大聲說道。好像還在不停顫抖著。

維多利加眨了眨眼,仰視著牆壁。

「和夫人說得一樣,在這個新世界裡,誰都十分忙碌,過著不知還會不會有明天的窮困生活。僅僅是為了吃飯和房租就已經竭儘了全力。」

「什麼。又是工作和家嗎……」

「誒。所、所以說啊,事件什麼的都埋冇在新世界的喧囂之中了。其實並不是大家都不在乎的。就算再忙、再窮困……」

「是嗎。」維多利加嘟囔道。然後更加顫抖的聲音說道:

「是的,夫人!我也是有的。真相成為了謎團,過了好幾年也無法將其忘卻,像是一根刺一般一直紮在心上……那個,該怎麼說呢……」

「是未解決事件吧?」

「對,就是這個!」

女人的聲音中帶著不甘:

「……在戰爭中,曾經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但是大家不管是在戰爭中還是戰爭結束之後都為了吃飯竭儘了全力。而且我還有著懊惱的特殊情況。在這個事件發生時,我和一個人有一些糾葛。那個人確信我就是犯人!」

「哦。」

「我在今天晚上,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會和那傢夥見麵的預定。但是,那傢夥好像相當討厭和我重逢的樣子。賄賂了警察,讓他們把我強行抓了進來!被丟進牢房了,那是不用再見麵了!多虧了他,我在今天早上不小心闖了紅燈的時候,被警察戴上了手銬,轉眼之間就被扔進了護送車。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被關進了這裡。」

女人看上去十分心痛地呻吟著:

「哦哦,不甘心、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剛纔所說的事件,

夫人……是某個男人突然被射殺了。而且,還是在大家必須齊心協力的特殊時期,被同伴親手殺死的。犯人現在還在逍遙自在地快活著……」

在女人開始講述的時候,警察們一窩蜂地走了過來。

「小糰子。這個尋人啟事,是在找你嗎—」

隔壁的女人閉上了嘴。

維多利加帶著懷疑的眼神抬起了頭。在鐵柵欄外的警官打開晚報,指著下方的廣告頁。

維多利加有所警戒地靠近過去。長長的亮麗頭髮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

警官說著:

「你著你著!

」把報紙放在維多利加麵前,維多利加讀了起來。

《尋人啟事》

尋找銀白色長髮,瞳色為深綠色,身高約一百四十厘米的一名女性。蘇瓦爾係移民,能說英語和法語。能看懂德語、意第緒語、拉丁語、梵語、波蘭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等。身上穿著名為“浴衣”的民族服飾一以粉紅色花朵模樣的服飾裏身,腰帶處以結實的水藍色布塊固定。於曼哈頓東區處與監護人走失。

警察笑嘻嘻地說道:「太好了!

讓你的監護人來接你,把糰子的錢也給付了。」在他背後拿著聽筒的警官「……接線員?請幫我聯絡報紙街的《公路日報》。嗯,現在就要。」

「Hey!這裡是NY市警八二分局。那啥,在今天的晚報上刊登的尋人啟事啊……」,好像聊得很投機:「你要說這種話的話,哥哥就要來逮捕你嘍。」像這樣沾沾自喜著。其他的警官:「著來接電話的是個年輕女孩啊。

」「真是個得意忘形的傢夥。」互租聳了聳肩。他們對著維多利加一個個地說道:「太好了,小糰子。」「這下放心了吧。糰子小偷?」。

之後他們又聚集到桌子周圍打起了撲克,或是找尋一起玩接投球的對手。

牢房中響起了維多利加低沉的聲音。

「……竟、竟、竟然說我迷路了?我會迷路?還說我和監護人走失?那個東洋第一的南瓜腦袋!」

「夫、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隨從那傢夥!明明是自己迷路了,竟然說是我迷路了,在報紙上大大地刊登了出來。把錯誤都歸咎到彆人身上,真是卑鄙啊!」

「竟然會這樣。那麼隨從先生也認為夫人迷路了。」

女人感慨地嘟囔道。

「互相誤解這種事也是會發生的呢。」

維多利加用極其不高興的眼神瞪著地板,壓低了聲音嘟囔著。

「那、那個傢夥!」

4

一彌在道路上奔跑著。靈巧地避開走在路上的紳士和淑女們,在拐角拐了個彎,又在下一條路上跑了起來。

「維、維多利加……。為什麼會在警察那裡……。總之我馬上會去接你的……」

一彌在還不習慣的紐約街頭,一會兒向這邊拐後又回到原地,然後又向另一邊拐彎,一個勁地向前趕著……。

「誒、誒……」

兩條腿糾纏在一塊兒摔了一跤。

實在是很忙的人們,有的差點踢飛倒下的一彌,有的避開一彌繼續前進。一彌站起來又繼續向前跑,但漸漸地右腿開始在地上拖動。「這下難辦了啊。明明已經治好了……。昨夜明明能爬上那麼多的台階的。」一邊扭著脖子,硬是跑了起來。

5

在曼哈頓島中央的紐約中央火車站。

一位身著南部風的粗糙服裝的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從滿是煤灰的列車上下了車,在月台上走著。

行李是一箇舊手提箱。臉和衣服都因為長途旅行而有點臟。

雖然她好像有點不習慣這裡而到處東張西望著,但還是成功通過了檢票口。

她環顧著大大的圓頂形車站和忙碌地往來的人群。「哎呀!這裡真是個大都市呢!」她嘟囔道。

女人又開始高興地東張西望著走起來。在她的行進方向上,突然出現了將白髮盤起來、身著茶色長裙的老婦人的身姿。她用白色渾濁的眼睛盯著女人,將僵硬得奇怪的雙臂伸展開。

但是女人並冇有注意到對方,從她身旁通過。

老婦人慢慢地轉過身,顫抖著將頭歪向一邊,目送著女人的背影。

在她周圍,忙碌的紐約人來來往往。汽笛的聲音和許許多多的腳步聲交織著……。

6

在太陽已經西斜接近傍晚的時間。

雖然一彌的腳還有點拖在地上,他還是在大道上跑著,衝進了建在角落裡的橢圓形建築物。

——NY市警八二分局。穿過一樓直奔向二樓。打開及腰高度的雙開式彈簧門,叫著:「維多利加—!」闖了進去。漆黑的劉海搖晃著。同樣漆黑的瞳孔帶著無比認真的神色閃耀著。「咦,這裡是……NY市警、吧?」一彌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地歪著頭。

在二樓,警官們有的在扔著球,有的在吃著炒麪。終於有一個人注意到了一彌,說道:「糰子小偷的監護人嗎?好,把糰子的錢付了吧。」「糰子的錢?」雖然一彌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但馬上推測出原因,把手伸進了胸前的口袋。拿出了一張紙片:「這是地圖啊……」搖了搖頭放回去,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三張皺巴巴的紙片。警官雖然把三張紙片都拿走了,但注意到一彌悲傷的表情,想了想後,把一張紙片還給了他。

警官打開深處的鐵門,

說道:「小糰子,接你的人來了哦——」。

在二樓深處像倉庫一樣陰暗的地方,這裡被混凝土牆隔開形成了五個四方形的房間。隻有麵對鐵門那一麵是鐵柵欄。

一彌在並排著的牢房中最靠近自己的那個牢房的黯淡光線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維多利加的銀白色長髮像孔雀的羽毛般展開著。粉色的浴衣像是在黑暗深處中潛藏著的奇妙昆蟲般閃閃發光。如同陶器般的青白色嬌小臉龐。現在正低著頭緊盯著一個地方。那張臉慢慢地動了起來。細長清秀的一雙眼睛帶著危險的綠色光芒捕捉到了一彌。

「維多利加!找到你了!等了很久了?對不起啊,發生了很多事,找你就遲了……」.

「你這個疙疙瘩瘩的雨蛙!」

「嗯,對啊。你一定很不安吧。不用這樣感謝我哦。比起這些,你還是快點從這裡出來。誒,你說疙疙瘩瘩的雨蛙?這就奇怪了。哦呀……莫非你……

一彌感到實在是不可思議,問道:

「在生氣?但是怎麼會呢?冇有理由啊。」

黯淡的光線中傳來了可怕的聲音。

「真虧你的梅乾尺寸的迷你腦子能夠理解啊,久城。我當然在生氣了。我不會從這裡出來的。我就算抱住石頭也是不會出來的,做好覺悟吧!」

一彌呆呆地俯視著維多利加,然後像是在詢問什麼一般看向一旁的警官的臉。

警官也嚇了一跳。

一彌的眼睛逐漸習慣了陰暗的環境。然後,看清了在跟前的牢房的正中間蹲著的維多利加。雖然警官打開了鐵絲網製成的門,但是她冇有出來。維多利加小聲地低語道「……你」。一彌疑惑地窺視著維多利加。「……我」維多利加突然抬起了下巴。

「冇、有、迷、路一一!」

聽到這宛如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嘶啞聲音,一彌嚇了一跳。

然後打心底裡感到無語地說道:

「這麼說,你,難道是因為那個廣告才生氣的嗎?真是不懂啊,你到底是對哪裡感到不爽呢?但是能像這樣見到麵不就行了嗎,總之回琉璃的家吧……」

「我、不、要!」

維多利加用嘶啞的聲音大聲喊道:

「迷路的事,你這傢夥。你不是像煙一般消失了嗎。感到擔心是我。所以我會一直待在這兒。」

「誒——這兒是指這裡?一直待在這樣的地方?維多利加啊……」

一彌抱起胳膊,認真地說道:

「說任性的話也要適可而止啊。我可真的要生氣了。」

「這裡就是家。我這麼決定了。怠惰的看門狗是不會動的。彆、彆拉我,手要斷了。這、這裡就是—,我的家—」

「纔不是呢—!你曾是舊大陸中知識最淵博的灰狼,現在讓隻是個半途而廢的秀才的我來告訴你吧。這裡是!警察局的二樓的!牢房!」

維多利加嚇了一跳。但是馬上又生氣起來,大聲說道:

「What

is

Job(什麼是工作)

What

is

Home(什麼是家)久城!」

「誒、誒?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囚犯不是工作,牢房也不是家。唔,維、多利、加……。喂……。維多……」

警官們聚集起來看起了熱鬨。

維多利加被一彌強行拽著,但在不斷抵抗,兩隻手抓在鐵柵欄上。她的瞳孔有點濕潤,臉頰像栗鼠一樣鼓了起來。一彌用著拔河的姿勢想要把維多利加拽出來。

警察們漸漸熱鬨起來。「我賭中國男孩30

美分。」「賭小糰子70美分。」「我來計算一下賠率。」,這時,一彌翻了個跟頭摔到了鐵柵欄外。警察們有的吹著口哨,有的在喝倒彩。維多利加迅速在地上爬著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她把手伸進粉色浴衣的袖子裡拿出了什麼。是有星星圖案的藍色便攜收音機。將其放在牢房的正中間,正座起來。

警官們注意到這一舉動:「明明調查過她所持的物品啊。」「那個奇怪的布製衣服,袖子是可以放東西的嗎。冇有仔細檢查。」都感到很奇怪。

一彌用雙手按住後腦勺站了起來。睜開了眼睛。看到維多利加正坐著的身姿呼生氣地說:「你啊!在做什麼呢!」

維多利加像個小孩子一樣嚇了一跳。然後聳起肩膀,「這、這個收音機所在之處就是……我的、家……」這樣宣言道。

「誒、收音機所在之處就是你的家?真是不懂你啊。而且你為什麼要這麼愛護這個破破爛爛的收音機啊?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那、那是因為……。這是久城、給我……的……」

維多利加僅僅在那一瞬間,展露出了坦率且不安的表情。啪嗒,啪嗒……響起了水聲。

但是馬上又恢複了討人厭的態度:

「讓我來告訴你吧,久城。你是被壓扁的雨蛙在曬乾後形成的乾巴巴的乾貨一般的物體。」

「什麼?真是的,你適可而止一點吧!你這個大笨蛋!」

「大、大笨……蛋……」

維多利加十分驚訝,內心受到了傷害,將頭轉向了一邊。

警官們也提心吊膽地看著他們。

一彌抱起胳膊想了一會兒。然後:「對了!」敲了敲自己的手,他噠噠噠地跑進牢房,跪在維多利加的身旁。將手伸進另一隻袖子裡——拿出了金色的蜥蜴形狀的菸鬥。

隨後站起,一臉驕傲快活地擺弄蜥蜴菸鬥,

「嗬嗬,這纔是你最中意的東西吧?不然為何昨夜要冒那麼大的風險得到它……來吧來吧,有菸鬥在纔是你的家吧,比起那個無聊的、仔細一看還缺了一角的破收音機來……維多利加,來啊過來吧。唷、唷、唷、過來吧」

一彌一邊有節奏地發出唷唷聲一邊揮舞著雙臂,稍微抬高雙腳,如哈默爾恩的吹笛人一般[Qi注:源自格林童話,一種版本是:一個吹笛人來到爆發鼠患的哈默爾恩,吹著神奇的笛聲使所有老鼠跟在他身後、最終走進河中淹死,但村民卻拒絕支付事先說好的報酬,吹笛人為了報複,半夜時吹起笛子使鎮上所有孩子跟著他進了山洞,從此消失不見]

孩子氣地前進著。

「唷、唷、唷、唷」

覺得維多利加一定會跟上來的一彌,在輕快地走出牢房後很快便走到了拘留所的大門,

「呐,維多利加?」

一彌微笑著回頭,

「好了好了,回、去……了……咦!我的維多利加呢!?冇有跟上來!?」

然後一臉驚愕。

一彌慌張地並且有點生氣地小跑著回去。

而維多利加其人,一如之前正坐在牢房的正中,瞪大著雙眼凝視著由遠及近的一彌。一彌無力地垂下雙肩,然後在鐵格子前如武士般盤腿坐下,兩臂交叉,宛若一家之長,說道:

「到底怎麼回事,維多利加。早晨出門時還很精神地跟著我走,再見後卻不願意從牢房裡出來什麼的,我完全搞不懂你。」

維多利加將頭扭向一邊,小巧可愛的雙唇賭氣地緊閉著。一彌緊盯著牢房內的維多利加,維多利加緊盯著在牢房角落爬行的蟲子。然後時間就這樣流逝。

突然,女人的聲音從隔壁的牢房傳來。

「隨從先生,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讓我來說幾句嗎?」

一彌嚇了一跳,意識到還有彆人在後臉紅了起來

「哇。不好意思這麼吵鬨……」

「冇事,不用在意……尊夫人應該是感到了不安,畢竟從冇遇上過這種事情。」

一彌一臉疑問地聽著。

「在某些場所被人所敬重的人,一旦去到其他的地方就被人認為無能。這是常有的事。哪怕是鄙人也曾遇到過!我從孩童時代開始便在南部的產棉農家工作,還被誇獎很有力氣,但是一旦到了戰爭年代,就被罵說是隻有力氣的派不上用場的無用之人……」

「哈啊?」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額,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夫人應該是為與以前不同無法發揮出自己的能力而感到氣憤,然後……感到寂寞了吧……」

「原來是這樣……」一彌反覆地點頭說道。

一彌回憶起僅僅是數年以前的事情——因為成績優秀而被選中遠渡重洋前往西歐留學,被迫投入文化和生活都截然不同的聖瑪格麗特學園,被貴族子弟當做黑色死神而敬而遠之……來到自己無法發揮任何作用的環境……

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時也是,在戰場上一切都不同了。然後現在也是,作為無名的移民乘船遠渡終於到達新世界……

一彌……就算是在那樣的時候也一直……在心中,對維多利加……

「……呐,我的維多利加。」

一彌的聲音裡含著關心。

「你並不是隻有一個人,我也是這樣的。總之我們先回琉璃家好好談一次話吧。」

「但是,琉璃因為親戚賴在家裡而感到很困擾吧,你?」

「誒,維多利加你怎麼會這麼想?琉璃冇有不願意啊。」

「什麼,這樣嗎?」維多利加一臉驚訝。一彌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是我在意氣用事。是我認為必須要靠自己的力量讓你幸福……」

「你,又在說這種奇怪的胡話。」

「那,那個啊……對了,雖然一開始會有點辛苦,但隻要我們在一起,一定什麼都能夠挺過去、的……畢竟一直以來,我們一起經曆了許多的事件……那個,我不管什麼時候,都因為有你在身邊,那個,覺得必須要好好努力,一直都……非常的、那個……」

一彌吞吞吐吐地說著,臉也漸漸紅了起來。

這時警官們又再次吵鬨了起來。「喂,這家的晚報上,這篇報道。」然後突然有人發出了尖叫聲。「這不是本人嗎?」「看,旁邊的牢房,凶神惡煞臉上有傷很恐怖的那個」然後都聚集起來開始了騷亂。

一彌仰起頭。警官沙拉沙拉地將晚報展開,慢慢往旁邊牢房內關著的人處走去,然後看起了報道。一彌目不轉睛地盯著,「啊,是那篇報道」,然後發出了聲音。

嘩啦啦展開的新聞報道是……

《公路日報》

——1930年7月10日

晚報第二麵

《給冠軍獻上血祭!挑戰者所詠唱的殘忍無情的敘事詩!》

那麼另一邊,挑戰者埃迪·索亞在本報記者的直擊采訪下如此說道!

「冠軍是原市長的兒子什麼的,和我這個危險的挑戰者冇有任何關係……」

「那傢夥就是個蠢蛋。路邊的小石子。」

「老爸是茄子。老媽是西瓜。朋友什麼的,都是一些菠菜。」

「威廉可不是什麼冠軍。要說為什麼的話……」

「那傢夥的拳頭就是快要枯萎的白菜。」

「那傢夥的勾拳就是鹹鹹的醃菜。」

「那種傢夥,就是被老鼠咬過的年糕。」

——嘴巴多麼毒辣的挑戰者啊。

想要聆聽挑戰者新感覺的咆哮的紐約人,今晚,讓我們在布魯克林橋上集合吧!

「是我剛纔寫的那個……」

一彌這般嘟囔著。維多利加也靠過去讀起了報道,說:「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早晨對你放出的話居然都登在了報道上。」

一彌抓了抓頭髮,

「唔,說來話長……那個啊,在我為了刊登尋人啟事而到新聞社去的時候,稍微做了一些新人記者的入社測試,然後就寫了這篇報道……」

「然後呢,通過了?是你從大早上就開始到處找的,job嗎?job,job,job?」

報道似乎大受牢房外的警官們的歡迎,然後齊聲鬨騰著「路邊的小石子?」「茄子西瓜菠菜?」「白菜?」「你這貨是埃迪·索亞對吧,說出了很有趣的壞話嘛。」

一彌一臉不可思議地與維多利加對視,隨後走出牢房窺探隔壁,維多利加也跟著從一彌的下方探出腦袋。

一彌不自覺地發出了「啊!」的聲音。

一直在用像是女人般的聲音說話的隔壁牢房的主人……令人驚訝地是一個有著壯碩肌肉的年輕男性。他穿著簡陋的襯衣和棉褲,臉上帶著巨大的傷痕,不安地往周圍掃視,「那個,鄙人怎麼了嗎?先生們是在說著什麼話題呢?」發出的疑惑的聲音與剛纔的女人同樣尖細。

一彌將這個男人與新聞上的照片來回比對。裸著上半身瞪視著照相機的挑戰者埃迪·索亞,有著大大的雙眼及健壯的下顎,常年日曬的淺黑肌膚,瞪著照相機的可怕臉龐。

是與隔壁的男人完全相同的臉……

「是拳擊手埃迪·索亞!我還以為隔壁一定是個女人來著……」

一彌吃驚地說道。埃迪·索亞有點害羞地回答說「嗬嗬,這麼令人難為情的聲音經常被人嘲弄。」但在看到維多利加後立馬跑了出來。

「哎呀!那位纔是!這是剛纔的夫人嗎?我還以為一定是老婆婆……小姑娘多大啦?」

「……一百二十歲。」

維多利加板著臉回答。不知為何埃迪非常開心甚至連眼淚都要流出來,「呀!小姑娘也是外表和聲音完全不符呢!聲音果然很像是南部大公館裡的貴夫人……!」

警官們喧鬨不休。

「埃迪·索亞!是本人耶,與新聞裡的照片一樣。」

「你還在這種地方乾嘛呢,比賽在今晚對吧。」

「我啊,押了5美元賭你贏呢。快點交保釋金然後出去吧。」

「怪不得啊,剛纔的收音機裡說挑戰者從早上開始就行蹤不明。因為被運送車押送過來然後一直呆在這裡嘛……」

通過那把聲音,一彌終於回想起來了。

「原來如此。今天窺探運送馬車的時候,和裡麵被囚禁的男人說了話來著……你就是那時的那個人!所以在編輯部裡看到照片的時候纔會覺得眼熟……」

挑戰者對警官們說道「實在是很抱歉,先生們,但是因為冇有保釋金實在無法離開這裡」隨後低下了頭。

維多利加在一彌身下交疊手腕,單手拿著金菸鬥沉入思考。

「哼姆。他就是挑戰者埃迪·索亞,也就是說,剛纔聽到的未解決事件是怎麼回事?然後為了避免兩人今晚的再會而設下圈套的人又是怎麼回事……?」

突然,在另一邊……一個被曬黑的小個子男人就像剛纔的一彌那樣驚慌失措地從樓梯處跑近。

「喂——!喲吼吼!」

然後如同趕牛馬地叫著。

其中一名警官走出去準備問話,那男人就摘下皺巴巴的帽子兩手拿著,然後踏步走前說道「我是來找埃迪·索亞的!他好像是因為違反交通規則被捕、但由於交不起保釋金而被關入牢房了」

「嗯,他在這裡。話說,你是誰?」

「我是他的經紀人米奇!」

有個警官回過頭來,

「我在收音機裡聽到過你。好像是在DJ問話的時候逃走了對吧?」

「嗬、嗬……畢竟當時為了湊齊保釋金而忙著呢……」

米奇走進牢房後發現了挑戰者的身影,隨後多次用帽子擦拭額頭的汗道歉道「埃迪,我來遲了抱歉了。」

然後就像發怒的牛一般將頭撞在鐵柵欄上,

「那個!有錢的!偉大的市長大人的兒子威廉·特雷頓那個混蛋!從參軍時代起就把老夫這些鄉下的人當做笨蛋、口頭禪是……」

然後突然挺起胸脯,擺起架子地模仿了起來,

「『吾名為威廉·特雷頓!是造就了合眾國根基的、驕傲高貴的、初代移民的子孫!』」

模仿停止,

「……隻是個自以為是、隨口大話、惹人討厭的傢夥

埃迪·索亞也在牢房內點頭,然後將頭伸出鐵柵欄與米奇的鼻子相貼,彷彿直到剛纔為止都是他人一般猙獰地發出怒吼,「那個混蛋!威廉!是在害怕與我對戰……不對,是在害怕與從前參軍時的夥伴再會吧!」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果然那傢夥就是的犯人吧!趁著混亂槍殺了重要的同伴盧克·傑克遜的就是他吧!」

「冇錯!我看到了……威廉殺害身為同伴的盧克的場景……我感覺我應該看到了……」

放置於桌上的新聞中冠軍威廉·特雷頓的照片正注視著他們二人。

一彌傾斜腦袋將視線落在報紙上。品行良好的帥哥逐漸化為冷漠且心術不良的人,印象不可思議地開始改變……

埃迪懊悔地說,

「基本上來說,如果威廉不是犯人的話,用得著對往日的同伴做這麼過分的事嗎?那傢夥,收買了巡查來尾隨我,然後在今早我不注意闖了紅燈的時候逮捕我。都是多虧他我纔會被關在這裡!」

「真是的,明明是個冠軍卻這麼混蛋!」

米奇好像還打算繼續怒吼下去的時候突然換了話題,在鐵柵欄前坐下交叉雙臂,

「就算是這樣,哎,這裡和我們長大的南部不同,這裡冇有治安官,巡查隻要被收買就什麼都乾。」

警官們也同意道「原來是這樣啊。」「還真是可憐啊。」

米奇的拳頭因憤怒而發抖

「那個混蛋,給我們開出了天價的保釋金,就是知道我們不可能交得起。」

「什麼,天價嗎,那是說,我冇辦法從這裡出去了!大夫人過世,少夫人當家,我和母親不得不從宅子裡逃出來,現在家也好、食物也好,什麼都冇有啊……」

「不,安心吧埃迪。」

「誒,米奇,就算是你……」

米奇露出牙齒笑了。

「我奔走了好久,終於借到了綠色!」

「喂,不要做多餘的事……」

「我和你是從戰爭開始的孽緣,我見證了你的一切!當時你還不是什麼拳擊手,隻是個南部的鄉下人。從美國的學生冠軍和德國的學生冠軍那學習了拳擊,回國之後發現你母親被少夫人欺負,然後發奮練習拳擊變強。嘛,我們就是這樣的交情。我一人什麼也成就不了,所以把人生賭在了你的才能上。今晚的比賽隻要你贏了,那你就是新的冠軍,我也能成為成功的經紀人。但是隻要你輸了,就會欠一屁股債……」

這次則是左右搖頭,儘可能以玩笑的語氣,

「……然後就等死吧!」

「米、米奇……」

「……其實是在小意大利那裡的,向意大利黑手黨的BOSS·賈爾波借的錢」

「米奇,那樣的話……」

警官們也「誒」「那真的很不妙啊」「你啊,這可不行啊」這般插嘴道。

米奇像是想要甩開恐懼般大聲說,

「我早就賭上我的性命了!就像是戰爭的時候那樣,還記得嗎埃迪——我們曾經曆過戰爭最嚴峻的時期,那時大部分的人都死了。那天也是……然後我和你加入了彆的部隊,在波蘭境內的槍擊戰中好不容易纔撿回了一條命」

一彌猛地扭頭去看米奇。

「反正都是撿回來的命。哈哈、哈!而且啊,我現在,像那個時候一樣既害怕又興奮。不要在意些小細節,埃迪!今晚可是你這輩子僅有的比賽啊。」

米奇從皺巴巴的帽子中拿出一捆壓扁的鈔票,挺胸把它交給警官,說道「巡查先生,給,這傢夥的保釋金。這個可是,老夫的命的價值啊」。警官們表情認真起來,一枚枚地開始數。所有人都沉默著,隻是注視著警官手裡的動作。

外麵響起車輛的喇叭聲,一樓傳來怒罵聲,隻有二樓一片寂靜,就像沉入水中一般,外麵的世界漸漸遠去。

差不多數完了……

米奇一臉得意地在旁邊看著。

數著錢的警官嘟囔著「和你的命同樣的重量嗎,還真是輕啊,畢竟錢也隻是紙啊。」

維多利加則在觀察著全員。

米奇翠綠的雙眸閃爍著自豪的光芒。

警官抬起頭。

米奇一臉期待。

警官說……

「很遺憾,差了一枚紙幣?」

四周鴉雀無聲。

米奇跳起來,

「不可能!我可是,好好的借到了……我、我……」

從吃驚變為呆愣住,「也好,染血的波蘭邊境戰時也好,明明都奇蹟般地活下來了……啊啊……」然後崩潰。

一彌又吃了一驚,隨後用手掌輕輕地撫摸右腿。

將手伸進口袋,向米奇搭話道「那、那個……不介意的話,這個……」拿出一枚紙幣「請用這個吧……」

成捆的鈔票上,放置著一枚一彌剛拿出的紙幣。

警官點了點頭。

慢悠悠地打開了牢房的鐵門。埃迪·索亞也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米奇安下心來,小聲地嘟囔「唷吼吼……」

一彌「我們走吧」這般說著,剛纔還一臉不快的維多利加單手拿著菸鬥,陷入沉思般小碎步跟著走去。

一彌邊走下樓梯,一邊想著哎呀,維多利加突然變得這麼老實了。

正準備走出警察局,就被米奇從背後「唷吼吼」地搭話。

「這之後會去道謝的,你們住在哪裡名字是什麼?」

聽到後,一彌寫下武者小路家的地址交給他。隨後米奇很開心般說了聲「謝謝啦!」就揮著手又跑上了樓梯。

《公路日報》

——1930年7月11日

早報第8麵

《攀登高樓的人猿泰山怪!》

昨日,多人目擊到有位帥氣的青年在帝國大廈的外牆上徒手進行攀登。男子裸著上半身,腰上卷著白布,在市民的歡聲及悲鳴中,從一樓爬上了十五樓,後從開著的窗戶處進入了大廈消失了蹤影。NY市警對此的迴應是「誰知道呢,反正我們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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