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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棋人偶 ~chessdoll 3~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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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薔薇色的人生

象棋人偶

~chessdoll

3~從那之後,已經不知道,到底又經過了多少歲月。

意識一直處於朦朧狀態,在石塔中不知熬過了多少個極寒的冬季,終於被搬到了一個白色方形小房間裡。

簡易的床鋪,外帶小小的桌子,小方窗戶上時不時會停幾隻鳥兒,一點兒也不怕生,想來原本就很親近森林裡的人們吧。漸漸地,每次來的時候我總會把吃剩下的麪包揉碎餵給它們吃。

這段日子,大部分時間,都是呆滯地望著牆壁上的一點,或輕唱兩句,或沉湎在憂慮中度過。話雖如此,由於總之被下一些藥的緣故,完全不能長時間好好地考慮一件事。我那可憐的意識,也像是大海中的貝殼一般隨波起伏。

念及劇場的種種美好便會用歌聲發泄,而想到自己剛剩下的女兒即會悲從中來痛哭流涕。

即便如此,到底是不是真剩下了一個女兒什麼的,我的記憶和感情還都十分曖昧。這所有的一切都隨著時間消失在忘卻的彼方。

這裡像是病院的樣子。從窗子往外看,自己的這個房間像是在街道中間的一個高台上。能看到遠處建築物密密地紮堆。再往後麵,則是在青空下延續到天邊的茫茫沙漠。

旁邊的房間裡,這個時候住進了一個黑頭髮的女孩子。每週一次被帶去入浴的時候,走過門口的時候從門上的小窗看到的。女孩子也被投了藥一臉迷茫,但是偶爾也會抬起頭反看著我。病房的門上草草寫著一個名字——阿蕾克絲。

而我的房間的門上寫的是柯蒂麗亞。

不過到底過了多久,我一點也不知道。

某日。

突如其來的。

久旱逢甘霖。

——那是兩個紅髮的男子。

自從那日在劇場後門的分彆以來,這張讓人懷唸的臉,突然就出現在了我的枕邊。

那是明月當空的夜晚。

從小窗戶射進來一束冰冷的月光。

男子的頭髮和以前一樣,火焰般的紅色,在月光照射下燃燒得正旺盛,四隻綠色的眼睛,像是野獸般在夜色中閃著光芒。

冇錯,是四隻。

我呢,開始以為是因為被打了藥而眼花了。不過發現不對,他其實……。

布萊恩•羅斯可有兩個。

在世上,有多個一模一樣的人的存在。兩人並不僅僅是雙生子。兩人的腦袋同時側向右邊,然後咬住嘴唇,低聲咆哮。完全就是同時做出同一個表情和同一種動作啊。我著實驚訝了,伸出細瘦的雙臂想要摸一下。的確,那裡站著兩個人。布萊恩們低下身子,摸摸我的肩膀,我的臉頰,然後同時說道。

「——接你來晚了,對不起」

「——接你來晚了,對不起」

向我道歉。

咚,咚,咚地……夜晚巡查的人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接著就有手電筒的光從門上的小窗子照進來。我屏息凝神。不過,布萊恩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像是魔法般消失了。向窗戶關上,巡查也慢慢走遠。我畏縮著想這剛剛那些都是幻覺吧,正在這時,從暗處布萊恩們走了出來。

在朦朧的意識下,我回想起舞女好友說的話。每次來看你表演的那個紅髮男子,是在某個奇術師那裡當學徒來著。那麼,現在這個情況也是奇術的一種嗎。再次現身的布萊恩們,在我看來真的就像是魔法一般,他們解開把我拴在簡易床鋪上的鎖。啊,到底有多少年冇有感受過了,兩隻手腕上空空如也的感覺。輕盈得就像是能一下飛到天空中一般。但是身體卻十分沉重,傳來如鋼鐵般冰冷的感覺。

其中一人把我背起來。

另一個人雙手取出兩把手槍握住。

我泣不成聲。

「——你就帶著她逃走吧,我來殿後」

「——活下來的話,就到那個房間」

「——我到時見冇回去的話就當我死了吧。然後就交給你一個人了」

「——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她在。現在是我和你和柯蒂麗亞,她是我們倆的公主。從兩人變成了三人」

「——你說的對」

「——祝你好運」

這些對話其實隻在一瞬之間,語速快得幾乎讓人跟不上。兩人將這麼多資訊完成共有的時間,大概也就隻有一兩秒的樣子。聽著這兩匹紅色的野獸非人般的咆哮聲,我閉上了雙眼。

布萊恩們帶著我,同時行動,踢開房間大門。

立刻整棟建築響起了警報聲。

有入侵者,聽到人們喊道。

槍聲四起,槍彈幾度交錯。鮮血的味道像是紅色煙氣般向周圍瀰漫開來。憤怒的呼喊,將死之人最原始的慘叫,以及子彈從身邊擦過時候發出的尖銳聲音此起彼伏。

呼,意識漸漸遠去。

不一會兒,我的頭無力地偏向一邊昏了過去。

兩個男人。

劇場裡快樂的回憶。

石塔中的恐怖。

被奪走的我的靈魂,我那小小的女兒喲。

一個個鮮明的記憶像是子彈一般飛速掠過,我的腿像是被巨大的生物抓住,被拖向黑暗的海底,即將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一般。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身處一個寬廣的地下室。

說是地下室,不過並不像是曾經那個關著我的石塔的房間,並冇有那麼寒冷和黑暗。像是借用了一間倉庫。到處堆放著巨大的玻璃箱子,大小勉勉強強能塞進一個大人,另外還有一些奇怪的櫥櫃。櫃子上擺滿了女性頭顱的蠟人偶,一個個帶著恐怖的表情不過看上去有種幽默感。

在這間地下室的正中央,擺著一張自帶白色小頂蓋的床,就像是童話中公主所睡的一般。而我現在就睡在這張床上。我在那之後又昏了多久了呢?

這時候,有一個開著的櫥櫃中,看上去應該是空的,不過突然一個布萊恩從裡麵走出來。的確,那裡麵直到剛纔應該冇有任何人纔對……。

我發出尖叫,對麵的布萊恩吃了一驚說道。

「醒了嗎,柯蒂麗亞」

說著看向我。

然後便慌慌忙忙解釋道。

「裡麵裝的有鏡子。這是個把戲。我們呢,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魔法使,這個……」

「是奇術師。我們倆是不會用魔法的」

在頂蓋薄布的另一邊,另一個布萊恩出現了。這下放心了,他還活的好好的,不過看到他上半身被繃帶包了基層。是在救我離開的時候被槍打中的吧。

兩個人慢慢走近。

他們是自己人,是救了我的人。

我的腦袋這麼想著,但是突然有種讓人寒毛倒豎般的恐怖,讓我無法動彈,想逃也逃不掉。

這幾年,圍觀我的幾乎都是男性。其中有迫害我的艾伯特•德•布羅瓦,以及給我打針,最後還把我生下的女兒抱走的醫生,以及怪異的貴族們……。

把我的一切奪走的他們全部都是。

這種恐怖的感覺,突然降臨在床上。長時間裡,我那缺乏營養的,被鎖鏈鎖住的身體,以前是那樣的年輕,能夠那樣歡快的跳舞、歌唱,能個那樣隨心所動,而現在,連走兩三步都會感到沉重,骨頭還吱吱嘎嘎作響。

布萊恩們同時說道。

「——彆動」

「——骨頭,會斷的。現在你的身體需要慢慢回覆」

「——現在,我們是自己人」

「——我們都是古代賽倫一族的後代。那個古老的灰狼之國,現在隻剩下阿爾卑斯山脈深處一個小小的村落了」

「——我們不會加害同胞的」

「——絕對不會」

我劇烈的動著身體,想要逃走。

男人,都是男人的聲音。

同胞?不會做像是城市裡那些貴族男人們做的事?我的四肢因為恐怖和傷痛發出悲鳴。

我的麵前放著一座奇怪的木雕人偶。

在方方正正的木箱上,連著一個帶著頭巾的土耳其風的男子上半身的木雕。男子的麵前放著一張象棋盤,他的兩隻手伸向棋盤。

箱子的右側有個蓋子,一打開就鑽了進去。

當時為什麼會逃進那裡去,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不清楚。但是,說不定是因為那個,那到底是多久之前了呢……在生下女兒的時候,那種像是變成的木雕人偶般的感覺,可能是這種感覺打動了我吧。

我一下子鑽了進去,然後把蓋子蓋上。

內部是個空洞,還可以鑽入木雕人偶的上半身去。說不定這個,就是由人來……本想這麼說,不過如果是個成年男人的話應該是不行的,隻有小孩子,或者像我這麼嬌小的女子才能……進得去吧,才能操作機械人偶做一些動作。

我把頭伸進人偶的投中,正好在眼睛的位置有開兩個小洞,完全可以看清楚外麵的情景。

緩緩靠近的布萊恩們的臉上帶著困擾。

「——躲進象棋人偶裡去了」

「——喂,柯蒂麗亞?」

「——好不容易纔重獲自由的說」

「——雖說身體是自由了,但是內心想要重獲自由還需要很長時間吧」

「——我們兩個,想要對她說的話無窮無儘。比如現在已經幾乎完全失落的,曾經輝煌的古代賽倫一族的事!我們的祖先!還有等著我們的不安的未來……」

「——以及」

「——我們的歉意」

「——是啊。那一夜,你在我們麵前被侯爵虜走,然後就成為了靈異部的階下囚。被關在森林中布羅瓦城堡邊上的石塔,還有警衛守護讓我們不得靠近。還有」

「——那之後,關於你被移送的目的地我們冇有做太多的調查。我們簡直冇想到,你會一直被關在我們表演目的地的精神病院裡,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地下」

「——就這一切,想向你」

「——表示歉意」

一想到有一直不捨地尋找我,想要拯救我的人存在,我那被冰封的心也在緩緩地溶化。

但是,這還需要很長時間。

布萊恩們的臉上同時掛上了晶瑩的淚珠,我驚慌地舉起象棋人偶的手,“冇有那回事”這麼否定。

但是,不管木雕人偶的手怎麼揮動擺動,布萊恩們還是一直流淌著後悔的眼淚。

那之後,我就成為了奇術師布萊恩•羅斯可的表演助手,跟著他們一起旅行。在我被關在石塔和病院期間,布萊恩們已經成長成了能獨當一麵的奇術師,從這個城市到那個城市,他們在各個地方的劇場表演精彩的節目。一提到劇場的工作,我也會十分開心。不管怎麼樣,我曾經當過舞女。夜晚的空氣,那種昏暗而又香甜的氣味。從觀眾席不斷傳出「Bravo~~~」的喝彩聲,那種宛如來自上天的祝福聲不絕於耳。

我不管是移動中,還是在表演時,大多數時間都藏在象棋人偶之中。就藏在那個看上去人藏不進去的機械裡,以觀眾和象棋為樂。

我從來冇有輸過。雖說被趕出了村子,以及後來又被長期打藥,我還是一匹灰狼,我的頭腦以一般人類做對手還是綽綽有餘的。輸這種事,絕對不會有的。

麵對基本不怎麼從象棋人偶中出來的我,布萊恩們表現的還是十分有耐心的。

然後在我和兩匹赤狼之間,逐漸萌生了某種感情,是友情嗎,還是類似愛情之類的感情,我並不知道。

現在的話,對於布萊恩們,我可以說是愛著的。

但是,我們之間的羈絆十分脆弱,同時也十分複雜。

我隻要一提到我那個被奪去的女兒,布萊恩兩人都因為太恨艾伯特•德•布羅瓦了,所以連同女兒的存在也一同怨恨。對於女兒的意見我們一向不和,但是我提出了我想見女兒,布萊恩們雖然不情願,還是準備好帶我遠行。

之後,我也從象棋人偶中出來呆了很長時間。對外界恐怖的感覺也在一點一滴地從身上消去。

我直到現在,也和布萊恩們一起行動。一邊等待著那必將到來的風暴,一邊旁觀著我的女兒,以及艾伯特•德•布羅瓦和他支配的靈異部的動向。我們像是野獸一樣,有時從樹上,有時從森林裡,絕對不會讓對方察覺。

布萊恩們的成長,以及他們對我的感情,我都通過和他們一點一滴的對話逐漸理解到了。

但是,這又是彆的事了。

要說清楚的話……。

還需要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吧。

我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象棋人偶中度過,在那黑暗,潮濕的,冇錯,就像是或者被埋入墳墓裡的感覺,隻不過這個墳墓能夠強迫它動一動罷了。

死者,隻是通過兩個小小的孔,窺探著這個世界。

冇錯。

就像是被埋入墳墓的活人的雙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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