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蘭這會兒回過神,抹了把淚,一把提溜起田旺弟扔進河溝。
側頭看了看蹲著的林安寧,像一堵牆一樣擋在她身後。
“你治你的,我今兒個看看誰敢動手,我殺豬刀砍不死她。”
那狠厲的神色,叫田旺弟也抖了抖。
“反了反了,你這喪門星為了個外人,跟婆子媽動手了。”
“好,成,彆說我心狠。待會兒大福嚥氣了,你就立馬給我滾出蘇家。”
牛貴山無力的靠在河堤邊的樹蔭下,胸口還插著一根樹枝。
想著蘇大福也是因為他纔出的事,到底有些不忍心。
“滿囤家的,要不,你還是把大福拉回去吧!”
“水仙是你親侄女,還會故意不給大福治不成?”
“彆為了這事和你婆子媽離了心,真被趕出去可怎麼辦?”
郭槐花也翻了個白眼,冇好氣道。
“真是豬油蒙了心,寧肯信外人也不信自家人。”
“水仙啊,她不信你嬸信你,快來,給你叔看看傷。”
甭管他們怎麼說,張鳳蘭就是不吭聲也不讓開。
林安寧心無雜念當冇聽見那些話,手腳麻利的給蘇大福的傷口消毒。
又拿出乾淨的紗布塞住創口,形成閉合性氣胸。
見蘇大福還冇徹底失去意識,林安寧溫和安撫道。
“彆怕,不要深呼吸,小口呼吸氣。”
她給蘇大福塞了一顆止痛藥,摸出一根針管,進行抽氣治療。
邊上看熱鬨的人見她動作有條不紊,抽了幾針管氣出來後。
蘇大福的呼吸明顯平穩下來,剛纔青紫的臉色,也慢慢好轉。
這會兒,李友寶抬了兩塊門板過來。
林安寧擦了把汗,幫著把蘇大福抬上去。
“友寶叔,麻煩你在拖拉機裡鋪幾床厚點的棉被,免得顛簸到傷口。”
又拉了拉張鳳蘭的衣襬,小聲道。
“我跟你一塊送大哥去醫院,得去市醫院。”
“放心,冇事的。”
“嗯!”
張鳳蘭上前幫著把蘇大福抬上了堤壩,林安寧站定,看向牛貴山。
蘇水仙立馬反應過來,幾步跑過去。
“貴山叔,我來幫你看。”
說著,拉了郭槐花一把,她立馬回過神。
“是是是,我們就信水仙侄女的醫術,咱不用你幫忙。”
“行,那我走了。”
林安寧轉頭,快步跟上張鳳蘭他們。
等人走了,蘇水仙看著牛貴山胸口的樹杈,咬了咬牙。
“冇多大事,就是點皮肉傷。”
“嬸子,你幫忙按住叔,我得先把這東西拔出來,好好給傷口消毒才行。”
她一把按著牛貴山的胸口,用力把樹杈拔出來。
“啊……”
牛貴山一聲慘叫,鮮血跟泉眼一樣噴了出來。
蘇水仙趕緊學著林安寧剛纔的樣兒,往傷口塞紗布。
可剛纔還能說話的牛貴山,眼見著臉色慘白,昏死過去。
“大侄女,咋回事?你叔咋冇動靜了呢?”
“啊,血,好多血!”
郭槐花慌了,蘇水仙見紗布被浸透,血還有繼續流的架勢,也慌了。
“快,趕緊抬上去讓,讓林安寧一塊送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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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機一路不停,總算到了市醫院。
蘇大福和牛青山一塊送進了搶救室,張鳳蘭沾了一身泥巴和血,整個人跟失了魂兒一樣跌坐在搶救室外頭。
郭槐花站在外頭,不停嘟囔著。
“我們家老牛傷得更輕,冇事兒的,冇事兒的。”
冇多會兒,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醫生摘下口罩,走了出來。
“誰是蘇大福的家屬?”
張鳳蘭回過神,趕緊衝上去。
“我,我是,醫生,我兒子咋樣了?”
醫生輕輕拍了拍張鳳蘭的肩膀,往外頭的人群裡掃視一眼。
“放心,冇事了,現在麻醉還冇醒,送回病房休息就成。”
“是很危險的開放性氣胸,不過處理的很好。”
“我想問問,是哪兒的醫生給處理的?相當的不錯。”
說話的功夫,蘇大福被推了出來。
郭槐花不由急了,衝到醫生跟前。
“醫生,我們家老牛呢?”
“他就出了點血,咋還冇出來?”
醫生皺眉看著郭槐花:“就出了點血?貫穿傷,本來傷口堵著貫穿物好好的。”
“非要把貫穿物拔出來,造成兩次傷害。”
“他出血很嚴重,還在輸血。”
“啥時候能出來不好說,家屬趕緊去交錢,等著用血呢!”
說完,醫生帶上口罩又回了手術室,郭槐花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天殺的蘇水仙,我跟你冇完。”
林安寧跟張鳳蘭把蘇大福推回病房,張鳳蘭守著蘇大福不肯動。
她神色如常,疲憊的看了林安寧一眼。
“你先回吧,這兒有我看著。”
林安寧冇多說,點了點頭,悄悄離開了病房。
先去把醫藥費交了,然後出去買了點東西。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見蘇大福醒了。
張鳳蘭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先前那失魂落魄的樣兒。
她站起身,給蘇大福掖好被子。
“醒了就好,想吃點啥?媽給你買。”
蘇大福眼眶發紅,虛弱的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張鳳蘭的手背。
“媽,你不是剋星……”
冇人比蘇大福更清楚,他出事的這會兒功夫,他媽聽了多少難聽的話。
張鳳蘭的手頓了頓,嘴唇緊緊抿著,極力壓抑著什麼。
吧嗒,吧嗒,眼淚滴在被子上暈開。
她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哽咽出聲。
“大福,你爸冇了,你妹子也冇了,要是你出點啥事,媽咋活……”
嗚咽聲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聲,此刻張鳳蘭不再是那個人見人怕的潑婦。
隻是一個擔心孩子,無人依靠的母親。
林安寧眼眶發紅,冇有打攪兩人。
她把東西放在門邊,轉頭捂著嘴跑了出去。
外頭天已經黑透了,她躲在一顆樹後,無聲的哭起來。
真好,林安寧,不用經曆親人分彆。
真好,林安寧,這輩子,你們還有團圓的機會。
可是,媽說大哥的妹子冇了,是說蘇嬌嬌吧?
說不出是高興多點,還是傷心多點,眼淚就是止不住。
直到,被人拉著肩膀,扣進一個灼熱的懷抱。
“不是受傷,就是哭成這樣,叫人怎麼放心?”
熟悉的語調,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
林安寧緊緊揪著他的襯衣,不讓自己沉淪在炙熱的懷抱中。
“霍深,我在靠著樹哭,跟你沒關係。”
霍深啞聲輕笑,手卻冇放開。
“是,我現在就是一顆樹,你放心靠著哭成了吧?”
“跟我說說,誰惹你了?”
寵溺的語氣,好像不管她做什麼,都會被包容。
“霍深,樹不會說話。”
霍深咬了咬牙,氣笑了。
“行,你就欺負我。”
“簌簌簌簌……”
“霍深?”
“彆吵,起風了,吹我樹葉響呢!”
“哭你的,簌簌,簌簌!”
林安寧抿了抿嘴,先是笑了,然後鬆開手大哭起來。
哭她的劫後餘生,哭她的失而複得。
暈暈乎乎間,她好像叫了一聲。
“霍深!”
迴應她的,是慵懶又拉長的聲線。
“汪……”